第二十章 失去泪水的哭泣之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赫希娅开始在各个女仆手下帮忙，贝尔芬格似乎也有意让他多接触不同的同伴，让她和店里的各位女仆熟悉起来。 说来，赫希娅也慢慢发现，店里可谓藏龙卧虎，这些女仆不少是真的身怀绝技，有些人甚至经理也管不动，只能好言相劝。 转眼间，又是一天下午。 “赫希娅，这是你第七天上班是吧。”翠发的女仆给怀中的毒蛇喂着饵食，同时和灰发少女说着话。 “是的，今天经理说让我下班后去找她，会告诉我是否通过考核。” “肯定会通过。”布提丝将怀中这条黑白相间的毒蛇放下，然后又提起缠在她腰部的另一条青翠小蛇。 “谢谢。” 赫希娅这时也坐在水池边的石头上，给桌上的大蜘蛛喂食物。 凋零序列4·鬼脸狼蛛（评价：卓越辉金级） 这只大蜘蛛是布提丝这处玻璃丛林中最强大的超凡生物了，评价也达到了少有的辉金级，这是用来评价超凡者综合实力的称呼，由低到高分别是灰铁，赤铜，暗银，辉金，凝珠，彩晶，使徒，命钥，史诗。 其中史诗级大多形容传说中那些序列9，目前已经看不到了，最高就是命钥了，意味打开自身命运的钥匙，完全发挥自身的天赋、意志等，将自身的一切凝练到无瑕和完美的地步。 毛绒绒的蜘蛛腿有些扎手，赫希娅先是摇摇铃铛，让这个大家伙安静下来，然后身上的毛刺慢慢软化，这才敢喂食小块的事物。 蓝色的小方块被有如钳子的双牙咬碎，然后吞入口中，吃完后，蜘蛛头上几对黑色大眼睛再次看向赫希娅。 “慢点吃，都洒了。”赫希娅将蜘蛛身下的碎屑拨到纸上接住，然后想了想，干脆用手抱起这个大蜘蛛，将其放在纸上喂食，这样就不用担心残渣洒落了。 看着她如此熟练和自然的搬弄这只危险的蜘蛛，一旁的布提丝都忍不住想去提醒，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这个孩子已经不怕蜘蛛毒蛇了呢，甚至有时还敢敲打其中不听话的家伙，就和自己一样。 这就是有天赋之人的成长速度吗？布提丝心中暗想。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候。 赫希娅来到琉璃之梦的角落，那里坐着经理，她和以前一样，慢慢的喝着茶。 “赫希娅来了，这些天应该习惯了吧。” “是的。”少女尊敬的行礼。 “很好，不愧是我选中的人。”经理似乎很得意，仿佛乡间的某种生物昂首走在田埂间。 “明天就正式开始上班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教导你。”这会她表情也难得的认真起来。 “首先，客人并不是神灵，我们不可能无条件和止境的满足要求，那样最后只会破坏规矩，让营业难以为继。” “如果你感到为难，那就大胆的拒绝吧，但语气一定要和善。” “第二点，工作中出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即便是熟手也会在千百次重复中出意外。” “出错后我们要尽量弥补，帮客人解决问题，但是如非万不得已，不能道歉！” “我们可以用帮客人解决问题的身份和语气处理问题，有如朋友和同伴一样，但道歉就会把自己摆在客人的对立面。” “有些无理纠缠的客人，如果你一旦道歉，就处在心理和道德上的劣势地位，对方可能得寸进尺，索要更多好处，这都会让事情变得不好处理。” “另外，道歉也是很严肃的事情，你们员工其实是没有道歉资格的，这会让某些高贵的客人感到羞辱，对你们自身也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遇到不能解决的场面，尽快联系我，或者你熟悉的前辈帮忙处理，而你最好快速离开客人的视线。” “事情由其他人来解决，会缓和好说很多，我也有很多理由帮你开脱，给客人一些好处弥补，这样基本都很容易解决。” “而当犯错的人直接面对客人时，这时双方其实都不好下台的。”她喝了口茶，话音再次柔和下来。 “这是我从业多年总结的经验，希望能给你些帮助。” “谢谢经理。”这次赫希娅是诚切的表达感谢。 “加油吧。”经理站起身来，对赫希娅挥挥手。 “生活会有很多麻烦，但逃避会带来更多麻烦。”说完后她慢悠悠的离开，其背影在拟真的夕阳余晖下也莫名高大了几分。 ———— 换下常服后，赫希娅提着袋子走入垂直电梯，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她也要回去了，袋子里装的是一件给她的女仆装，其做工精致，是按照她的身材订做的。 心中怀着淡淡期待和感激，赫希娅走向回去的路。 不过当她来到曾经出事的那处隧道前时，一位陌生的黑发青年出现在眼前。 他低头抽着烟，然后仰着头缓步从靠着的墙壁站起，走到入口中央，正面拦住少女去路。 “你就是赫希娅·缇兰，对吧。”他吐出烟蒂，在脚底下踩着扭了扭，那剧烈的摩擦声让人心颤，而钢制的地面也出现些许刮痕。 少女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黑发青年，体内的魔力快速运转，感知沿着身体向外蔓延。 龙之序列4·未知（评价：稀有辉金级） 在赫希娅的视界中，这位黑发青年身上散发的龙之序列魔力宛如实质，丝丝缕缕仿佛要把空气引燃一般，让人感到一种灼热的窒息。 “我是赫希娅·缇兰。”少女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快速思考应对问题的办法。 不能逃避，逃避是不行的赫希娅，曾经那个熟悉的人曾这么告诉她，可惜她一直不曾做到，直到历经生死，才有了一点决然和勇气。 “哦，还挺老实的嘛，这就承认了。” 黑发青年昂起头来，黑色的刘海散开，露出令人惧的金色眼瞳，其中传达的威压和恐惧于这狭小的环境肆虐。 提袋落在了地上，原本白色的提袋被地面的积水慢慢浸湿，染上一层灰黑的污渍。 赫希娅转过头，快速奔跑起来，熟悉的楼道和转角在视野中摇晃，她快速想着最近的镇暴自律单元驻地。 最近是在上一层的北面，那里有家小型超市，而一旁就是无人警亭，里面停放着镇暴自律单元。 可是一道猛烈的拳风子背后袭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有如破布娃娃一般飞起，直接撞在楼道的墙壁上，身体宛如散架般剧痛。 天翻地覆的痛苦中，她从墙上滑落，在地面翻滚了两圈才停下，身上满是擦破的伤口和淤青。 “嚯，就这吗。” 黑发青年将手插进兜里，一步步走了过来，看着地面痛苦呻吟的少女。 “真是脆弱啊。”说完，他再次一脚踢出，赫希娅也再次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在钢铁的地面上滚了七八圈才停下。 胳膊和手腕上满是划伤和血迹，膝盖更是擦破掉一层皮，暗红的血水润湿少女的大腿。 “无聊。” 黑发青年再次走近，然后一脚踩在少女的左手上，令其发出凄惨的叫声，其中甚至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响。 十多秒后，他将脚抬起，重新看着地面身冒冷汗，不断抽搐挣扎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和烦躁。 真是没意思的小动物，师父怎么会折在这种家伙手中…… 他拿出腰间的个人终端，背过身去，走到一旁的钢铁护栏旁，准备打急救电话，让人将这个女孩拖走。 身后的呜咽和哭泣声不止，赫希娅一手捂着不断流血的额头，慢慢挣扎着站起，膝盖和身上剧痛让她两腿打颤，几欲摔倒，而视线为眼泪和血水模糊，只能看到对面那个人的背影。 不能逃避了哦，赫希娅，你已经没有家人了，不再有任何避风港，也不会再有人去全心全意爱你和安慰你了…… 她小腿失力，再次摔倒在地面，掌心撑着地面，划出一片细砂般的痕迹，细微的沙粒和铁屑嵌入肉中，让原本白皙的肌肤一片模糊。 听到这噗通一声，黑发青年转过头来，看着在地面挣扎着站起的女孩。 赫希娅手指绷紧，按在冰冷的地面，再次发力，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灰色的发丝不知何时已完全漆黑，满是灰尘和血迹的脸庞抬起，露出那双苍蓝的眼眸。 “有意思。”黑发青年放下手机，再次快步靠近，然后一拳挥出。 金色的龙鳞在强壮的臂腕上浮现，而后带起的气压有如实质，看着视野中有如慢镜头般一步步放大的拳头，赫希娅苍蓝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个特殊的符号。 原本滔天烈焰般的攻势在刹那间冷却，僵硬的手臂和拳头将黑发青年带偏，击打在赫希娅身后的墙壁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巨大的震动和声响于楼道间回荡。 不过，灼热的龙之序列魔力再次回转，不断冲刷着手臂中的寒冷和僵直，让黑发青年很快就恢复过来。 这时的赫希娅已经跑到了数百米外了，经过自身短暂的修复治愈后，她获得了重新活动的能力，即便依旧狼狈。 “逃不掉的，天真的家伙。” 黑发青年低喝一声，再次冲了过去，眼瞳中再无之前的轻蔑和烦躁，反是多了一丝兴奋，而他身上的气势也愈来愈烈，有如熊熊燃烧，直到这时，他才认真起来。 之后的一分钟里，两人在楼道间快速追逐，距离也越来越近。赫希娅噔噔冲上楼梯，来到一处升降井前，她这会不可能和平时那样走电梯，对方不会给她那个闲暇和机会，只能利用这古老的设施上下楼层了。 想起上次来这里，还是很小的时候。 升降井内没有灯，地面也落了很多灰尘和锈迹，但好在没什么杂物，这让赫希娅能快速移动。 展开自身的超凡职介天赋后，她无需视觉也能在黑暗中视物，避开各种障碍，这是她相比黑发青年的优势，不然她的速度完全赶不上这位龙之序列的超凡者。 向上移动数十米后，升降井内传来另一个声音，赫希娅知道是那个黑发青年来了，她再次加快速度。 急促的奔跑让她肾上腺素分泌，之前身上的剧痛也淡化了不少，但这样的状态究竟能坚持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 要更快一点，更快一点，手掌扶着粗糙和涂层脱落的护栏，赫希娅全神贯注的奔跑，后面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就在她以为能逃出升天，有那么一丝转机时，升降井内传来声爆响，随后一个漆黑的身影从楼道的中空内飞过，然后抓住护栏，翻身进来。 “你跑不掉的。”黑暗中，那双金色的龙瞳格外恐怖，有如死神。 赫希娅缓慢后退，蓝色的眼眸中再次浮现之前的神秘符号。 “又是这招吗？” 对方猛的动了，他陡然跃起，一脚蹬在墙壁上，瞬间闪过赫希娅的视线，然后一脚下劈，直接将赫希娅撞断破旧的护栏，飞了出去。 失去护栏的保护，少女坠入下方的黑暗，很快就没了踪影。 看着幽深无比的升降井，黑发青年也停下了动作，有点后悔刚才的动作太快了。 别这么容易就死了啊…… 随后他也跳了下去。 …… 冰冷的水流浸入赫希娅的身体，强制让她清醒过来，一片漆黑中，她感觉在幽深积水中不断下沉。 一切光明和声音远去，四肢开始抽动麻木，只能绝望的感受着自己不断下落。 水灌入肺部，剧烈的刺激让她痛苦挣扎，但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耳朵中也满是浑浊的水声。 赫希娅不会游泳，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游泳，一种幽冷的寒凉从心底和四肢蔓延而来。 死亡，临近了…… 意识在剧痛、恐惧、挣扎中慢慢模糊，徒劳挥动的四肢抓不到任何可攀附的东西，只有浑浊的冰冷水流。 呜呜……咳咳……胸口和肺部传来剧烈的咳嗽冲动，但绝望的是找不到任何缓解的办法。 最后，她的挣扎弱了下去，四肢不再挥动，紧绷的肢体慢慢松弛，然后缓缓沉没下去。 蓝色的眼眸怔怔的看着头顶那的一片黑暗，逐渐失去光彩…… 一切都结束了啊，赫希娅…… 黑暗逐渐蔓延，最后遮盖一切，赫希娅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耳边那冰冷的水声。 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后，她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再有任何希望，也不再有任何祈愿。 所谓人生，也就是如此吧……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漆黑中的唯一淡蓝光点也随之摇曳、飘散。 …… 不知道忒弥希娅当时是怀着什么心情走入这片漆夜，如果不是这么痛苦和遗憾就好了。 真羡慕姐姐呢，总是如此坦然。 如果我能活下去，也要和她一样，不再逃避一切，不再对自己撒谎，坦诚的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