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搭手
李培森当然知道丁巍，姜闻给他打电话说的时候就说过了，所以他对丁巍的专业不怀疑，唯一怀疑的就是导演郭宝昌了。 老爷子对这部电视剧极为看重，坚决不容许有任何的瑕疵。 所以对丁巍是否能被老爷子看重，李培森心里打了个问号，这小伙子相貌太周正了。 “小丁啊哼？”姜闻看一眼前面的李培森，转动脖子咧了咧嘴，小眼神里满是鄙视。 丁巍根本连脖子都没转，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戏霸！”眼神里照样有些鄙视。 听听，制片人生怕姜闻给导演老爷子气死，都配了紧急医疗组了。 再者，丁巍会告诉姜闻，这位面相和善的制片人以后会成为央视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一把手，还兼着国家新闻出版****的高职吗？ 今天的主演戏份就是拍主人公白景琦向济南府台大人行贿封了对手胶庄，并叫府台大人不要立即结案，要拖死耗尽对手。 姜闻要客串的是济南府台大人，丁巍有可能是拿人的那个衙门捕头。 说是有可能，是因为郭宝昌老爷子略微嫌弃丁巍长相太过周正了。 这部电视剧中人生百味百态，相貌各色不一，极具讽刺。 姜闻和郭老爷子早在西安电影制片厂的时候就认识了。 “老爷子，身体可好，怎么好好的就配了强行针呢！” 老爷子精神还算不错，知道姜闻故意拿这个打岔逗他，笑咪咪的摆手：“嗨，这哪儿是给我备的啊？知道你要来，李主任特意给你备的，说什么有个混世魔王，要提前做好防范……” 姜闻哈哈大笑：“老爷子，你这嘴可真……利索着呢。” 姜闻戏霸的名头早就传遍了，圈里圈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郭宝昌也不饶人：“你放心，且活着呢。” 姜闻告了绕，又跟饰演白景琦的陈保国握了握手：“哈，保国兄，瞧您这气色和状态，看来是憋着坏儿等我呢吧？” 保国叔挽挽袖子也笑了：“没办法啊，也没人找我拍电影，就老爷子还念着我，我能不拼命吗？老爷子说呢，要是演得好，以后还用我呢。” 姜闻古怪的看一眼丁巍笑道：“你呀，你呀……” “导演，保国兄，这是丁巍。”他转头向郭老爷子和陈保国介绍。 “导演，陈老师，你们好，我叫丁巍。” 郭宝昌仔细打量着利落英挺的丁巍，没有说话。 陈保国打了个哈哈：“哈，哎呀，早就听说姜老大挖了一块璞玉，今日得见，果然不错。” 陈保国听说过丁巍，丁巍的《浮屠》在王之文那里碰壁后，也向他发出过邀请。 可那时候因为他跟他妻子赵奎娥因为孩子求学的事有过争吵；再加上丁巍和《浮屠》又是个从未听说过的草台班子，便拒绝了。 可后来他听冯源征说过，才知道丁巍这人真是应了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看郭宝昌有些犹豫，便劝了一句。 “你学过戏曲？” 旧不说话的郭宝昌打量了丁巍，眼睛亮了亮。 丁巍点头：“不是系统学的，小时候跟着我爷爷学了一点皮毛。” 郭宝昌唔了一声，顿了顿道：“会耍花枪不？来一段。” 丁巍愣了一下，看看老爷子的表情，拿不准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赶紧利落的答应下来。 脱了衣服叠好放在一边，拿了有人递过来的软花枪，随手挽了个枪花儿，舞舞生风。 老爷子不自觉的点点头，他是京剧票友，看得很多，自然一眼能瞧得出真假。 看丁巍随便一出手就知道确实有真功夫的。 丁巍热热身，将鞋带松开裹着裤腿子绑成锁口。他爷爷告诉过他，行有行规，行有行势。 这把花枪是常见的尖头枪，长约五尺二寸，枪身轻，尖头重。 京剧中耍花枪的名段很多，《霸王别姬》，《挑滑车》，《金沙滩》，《千金记》等等。 丁巍准备耍的是《千金记》里面的。 他先双手持枪，右手低左手高，枪头指天，双脚并立。 再猛然转头，同时右脚后撤一大步，左手启势，右手持枪平挑。 这在戏曲行当有个专业的名词叫“起霸”。 来自《霸王别姬》，原本叫“霸起”的，是霸王起兵的意思，后来被京剧名家俞筱菊改成固定套路，于是就叫“起霸”了。 丁巍按照他学过的花枪套路，平手，反手，左右枪花，正反枪花，挑刺撩拨扎，舞得虎虎生风的。 承陈保国也是资深的京剧票友，他在剧中还会时不时的唱一两句。 他不会这个，可也能看出丁巍有扎实的戏曲功底了，看得眉飞色舞的：“好……” 这是把这儿当成京剧园子了。 郭宝昌也点点头：“行了行了，不错不错。” 看丁巍停下，郭宝昌叹口气：“孩子，你要是早生几年，我肯定用你了啊……” 额，丁巍尴尬的装作擦擦头上的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保国也开玩笑的笑笑：“是啊，说不准我那时候是白三爷呢。”玩笑开过后，老爷子陷入犹豫，迟疑一下问丁巍：“孩子，我这儿有两个角色，都适合你的。一个是江湖刀客，是白景琦的大舅子，一个是当铺的掌柜，算是配角，你要是觉得不委屈，可以来试试。” 丁巍看过好几遍这部剧，记得白景琦的大舅子是由大器晚成的黄智中饰演的，那个当铺掌柜的不记得名字，两个角色确实算是配角。 郭宝昌导演应该确实很给面子了。 不过，这俩角色真是配角，有很多戏份。丁巍接下来还有两部电影一部电视剧，时间肯定错不开。 再者他又不是大牌，肯定不会紧着他的戏份拍的。 所以…… “额，导演，实在抱歉，我已经接了两部电影，快要开工了，怕是时间上……实在抱歉。” 丁巍还怕老爷子认为他耍大牌，语气极为陈恳。 老爷子稍感惋惜却又理解，演员轧戏是大忌。 “唔，理解理解，那，那就只能委屈你客串一个捕快了。正好你跟姜闻熟悉，饰演他的手下，可行？”郭宝昌最后才提出折中方案。 “行，我听导演的。” 原本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丁巍拿了一页剧本，一边看一边让化妆给捣鼓。 他饰演的这个捕快没有名字，可有好多句台词：孙老板，你的事儿犯了，干什么呢？出去，这是你应该问的吗？屁帘儿？这小子真坏等等。 先拍的是姜闻和陈保国的戏份，为此姜闻还被要求刮了胡子，看着就……想笑。 刮了胡子的姜闻……真是头一回见。 这两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略略搭手，就有了感觉。 陈保国一副上赶着给姜闻真心实意排忧解难的狗腿子样子，姜闻一副一本正紧为民除害的正义清廉的神态，句句不离钱，处处要钱。 看得确实很有意思。 他俩各自NG了一遍，都是因为笑场。 姜闻演戏从来不按台词说，没想到陈保国也是这个套路，两人说着说着就绷不住了。 约摸一个多小时，两人的戏份拍完了。 姜闻过来还拍拍丁巍：“好好演，拿出状态来。” 丁巍点头，没说话。 郭宝昌先看陈保国示意他略微休息一下。 然后看丁巍已经穿好了青字皂服，点点头示意副导演安排群演站位准备。 “各部门准备” 得到监视镜和耳机里传来的正常回复：“开始。” 这个镜头丁巍要出镜，捕头拿着府台大人签署的公文先拿住了伙计石元祥。 听到开始的喝令，丁巍退了一把饰演石元祥的演员，这人就一个趔趄从门里出来了。 丁巍一脸严肃的跟在后头。 然后对着门口看热闹的群演，丁巍扶了扶斜挎在腰间的制刀，眼神里透露出官差办案闲人勿扰的冷酷。 郭宝昌在监视镜里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确实可惜了。 “卡，这场过了。” 丁巍自从学了冯源征的格洛托夫斯基表演方法，对身体的控制确实更上一层楼了。 接着就是捕头在孙记胶庄宣读缉拿查封公文的一幕了。 丁巍拿着公文，公文上写着台词，站在前端，当着饰演孙记胶庄的掌柜和伙计的几个人开始宣读：“今有黑七泷胶庄东家白景琦状告孙记泷胶庄掌柜孙万田……” 他把声音略微压低一些，听起来有种压抑的金属刺激感，就像古代的那种酷吏举着烙铁准备烫囚犯的那种阴狠。 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眼神冰冷看着对面，仿佛对面都是他老虎凳上的小白羊一样，一刀下去就能涮羊肉了。 丁巍还根据公文上写的一字一顿很有节奏的读着，像极了拿钱办案的酷吏。 “卡，等一下。” 郭宝昌在监视器里看着丁巍的表演越发满意了，可丁巍身后的一个群演不自觉的动了动。 被喊停之后，丁巍还莫名奇妙，他感觉自己演的还可以，怎么就叫停了？ 副导演过来板着脸说了丁巍身后的群演一句，群演战战兢兢的连连陪笑道歉。 郭宝昌犹豫一下：“再来一次。” 那就再来一次，丁巍接着宣读。 这一回大家都发挥正常，顺利宣读完毕。 陈保国猛的推门而入。 丁巍合上公文转头：“干什么呢？”语气悠然略带不爽。 “出去！” 陈保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干什么啊，我，我买胶啊。” 丁巍稍稍向前一步：“没看见这儿查封了吗？出去！” 陈保国来了兴趣，这一步确实走的有意思。 捕头是横行惯了的，被人无视理所当然不爽，向前一步既宣示自己的威风，又表示不爽已经升到了愤怒。 “查封？这么好的买卖怎么就查封了呢？” 他还带着些结巴，很假的表现出他的故意惊讶。 捕头拿人查封本来就是白景琦出的主意，他是故意上门看热闹来了。 丁巍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屑：“这是你应该问的吗？滚出去！” 陈保国还是很假的惊讶：“这么好的胶怎么就查封了？” 丁巍越发不耐烦了：“干什么呀？偷人家的秘方做的。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再不出去，给你拿到兵马司去。” 说些还示意左右，准备拿下他。 白景琦笑话看够了，就阴阳怪气的跟孙万田掌柜的说了一句：“孙爷爷，这坟头上挂个屁帘儿，到底是小了点儿！” 然后一撩摆襟出去了。 丁巍这才有些惊讶问孙万田：“你认得他？” 饰演孙万田的老头儿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的说：“他，他就是白景琦。” 丁巍嗨的一笑，仿佛听见了最搞笑的笑话，指着刚出去的陈保国道：“他就是白景琦？嘿，这小子真特么坏，嘿嘿……” 饰演孙万田的演员说完他的台词，丁巍一手握刀把一手拿公文一指：“来呀，清点查封，一个不漏！” “卡，好，过了。” 郭宝昌满意的点头。 陈保国也笑呵呵的过来：“行啊，小子，有些本事。” 姜闻揽住丁巍的肩膀本着脸：“哎，你这不行啊，前年明显被这老小子压住了……” 这货最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