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毁灭
起源，无时无刻不在吞吐海量物质，以太海维度层无限不可名状的东西被分离，筛选，最后被同化，由最初陨石群从方圆一公里大小的样子，到现在已然看不到边际。 暗沉的大地上，除了其中心一栋百米高的白楼，就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 白楼表面没有任何窗台缝隙，洁白的表面印刻不规则线条，如同一块魔方耸立。在白楼正上方的高空，一具巨大黑棺悬浮转动，正是末日世界。 奇楼0167号实验室，岳占一身白褂研究服，梳得整齐的头发，一架斯文眼镜挂在脸上，半眯着的眼皮看不清眼神，浓密的睫毛拢成一片。 神情非常郑重。 实验室里放着一根截断半米左右的树根，正静静躺在玻璃柜内，双手环胸，岳占看着眼前数据报告，又盯着桌台上那点植物细胞组织，轻轻把眼镜摘下，睁开纯白色眼球，光芒闪耀，近在咫尺的那块切片根茎飞速放大，一副如同显微镜般的影像出现在他眼中。 无数的细胞沉浮在其中，这些细胞在没有营养摄取，供养无法满足后，它们似乎有意识的开始动作，其中一部分固化细胞核，融合成一粒粒细小的颗粒状物质，而另一部分则疯狂互相吞噬，慢慢重新生长，最后竟然化作一根类菌类，分枝出点点包含叶绿素的斑块，似乎努力寻找光源。 “真是奇特又恐怖的生物啊。” 末日世界的迷雾蕴含一种奇特信息素，能够让生物细胞核刺激，从而加强对外界适应，缩短生物进化，基因链突变等等… 一颗柳树，植物界最复杂高级的被子植物，竟然走在方圆两百公里无数物种的进化之巅。 节肢昆虫、脊椎动物、真菌界，无数或结构简单，或进化复杂的生物，被一颗柳树压的喘不过气，在贾维斯的监测中，这株柳树根茎已遍布整个末日世界，触及黑棺边缘的空间壁垒，原本岳占虽然惊奇，但并没有太过在意，最近它似乎又出现变异… “贾维斯，连接末日世界167号实验体观测。” “好的，先生。” 光芒从岳占体表溢出，收敛压抑的世界本源绽放，如同舒展身体，岳占体表细胞膨化，几十万亿细胞脱离状态，随后被光芒挟裹着钻入虚空消失不见。 末日世界的玩家已经全部被岳占粗暴的踢回地球，尽管如此，这百里方圆的世界依旧热闹非常，全部生物如同沸水般活跃，作为岳占最为看重的灵长类生物人类，仅仅剩下四个单体强大的生命，其余全部消失在进化浪潮中。 岳占思维寄托起源，肉体循环对他而言可有可无，控制部分细胞降临末日世界后，接管贾维斯权限，细胞开始组合再由光芒覆盖，一道人形光芒降临南部的一座公园上空。 相较于其他区域，这里白雾明显淡薄很多，一棵直入云霄的绿树耸立，主干直径足有近三十米，树枝伸展覆盖，把整个公园都笼罩其中，百米高空树冠繁茂，放眼望去真正的一树成林。 “有没有检测到柳树交流智慧？”岳占穿过树叶朝地面飞去。 “167号实验体暂时并未显露独立意识，但根据它行动推演，拥有智慧的可能高达98.86%。”贾维斯声音停顿片刻：“它在有意识的寻找高智慧生物的大脑。” 末日世界的运行，岳占也不能做到全知，贾维斯是嵌入世界规则监测，而不是高维度监测，一些物理波等微观运动根本没办法了解，也就是大方向把控。 柳树壮观，但其实它真正本体并不是暴露地表的部分，而是在湖底。 地面泥土干红微裂，一眼望去除了柳树这里没有生长任何植物，远处湖波荡漾，头顶光线被遮盖，能量体的光芒一时间耀眼非常，岳占就这样静静站在树下等待，气氛死寂。 悄无声息又极为迅速，眨眼之间岳占双脚被地面根须似的蔓藤卷住，看似柔软的蔓藤如同钢筋凝成绳索般坚韧，三四秒的时间已经把岳占下半身包裹，巨大力量传递，如蟒蛇般缠绕，但下一刻就蔓藤失去受力点。 人形光影崩散，扭曲片刻在三米外又重新组合。 时间滴滴答，滴滴答… 蔓藤缩回地底，树下又恢复贫瘠如荒漠般的死寂。 时间过去很久。 直道一道声音响起，整个死寂的气氛彻底升华。 “你好，造物主。”声音苍老空洞，像是经过长管传递，音源来自四面八方。 人形光芒没有回应，而是转头看向渐起波澜的湖面，湖水滚滚涌动，声浪打破寂静，气压似有变动，树冠丛闷闷雷鸣沙沙而响，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由极静转动。 氤氲水汽从水浪升腾，从湖底升起之物终于露出面目。 枯皮树根完全由粗细不一的藤条组合，形似一块黑色肉瘤，最细如发丝般的藤条闪烁荧光，无数泛着荧光的藤条开始聚合，最终在岳占面前凝聚成一道高大的虚影。 “我是一棵树。” 苍老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非常普通的汉语，音调缓慢非常具有耐心。 “我的智慧来自人类。” 虚影开始变化，从一团朦胧的荧光缓缓变成人型模样，伴随着它话语说完，无数蔓藤如同精密机器一般扭曲分离，层层叠叠剥离，最终露出核心区域。 三十多米的空心由树脂包裹，里面是颗颗大脑，大脑鲜活，根根血管似乎还流淌着血液，无数比发丝还细小的蔓藤窜连运转，时刻输送能量营养。 柳树静静等待，没有表露丝毫不耐烦，本体最为脆弱的部位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岳占目视树脂里的颗颗大脑，情绪波动明显，更多的是赞叹生命的伟大，这柳树在微观领域的进化超出想象，可惜这世界对于它而言，太小了。 双手光芒闪耀，直接动用权柄虚手一抓，一颗存在树脂内的大脑出现在岳占手中，很快贾维斯的检测报告就响起他的脑海。 “末日原住民8430号脑组织，由地球西半球随机玩家复制，记忆编织为教师职工，当前部分脑细胞坏死，海马体和内侧颞叶损坏也很严重。” 柳树虚影一阵模糊，根根蔓藤扭曲蠕动，似乎控制不住想后退躲避，但很快一切恢复正常，由蔓藤包裹的树脂球依旧暴露在岳占面前。 巴掌大的大脑很快失去活性，失去依托掉落地面，摔作一团有机物。 “你好，柳树。” 岳占话音平淡，短短时间又抓了三颗大脑检测，有原住民，也有玩家，如出一辙，同样很多区域坏死，看来柳树并不能完全掌握精密的大脑，而是利用外在刺激使神经元工作同时接收思维信息。 但即使是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过玩家的脑组织和原住民有很大差别，玩家的存在是思维降临，脑波通过起源能量作用量子化出现在末日世界，贾维斯为玩家创造的肉体其实根本意义类似一个远程终端，大脑虽然存在，但作用其实与现实存在主次差别。 现实人类有大脑才诞生思维，而末日世界的大脑不过是思维体临时居所。 所以即使柳树控制玩家大脑，也仅仅能从海马体获得少量信息，作为长期记忆存储区的内侧颞叶，空空如也。 大脑的构成复杂，数十亿神经细胞所诞生的思维更是庞大的课题，岳占对这些也所知甚少，并非现在的他主攻课题，他近来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推演虚幻世界构成，因为真实世界的局限性，以及起源能量和起源物质的量，想要提速发展就得走捷径。 抛开思绪，岳占看了眼依旧在眼前静静等待的柳树。 没有太多交流欲望。 时间仿佛定格，沙沙树叶停滞，整个末日世界浓郁散不开的雾气如潮水般褪去，雾白的天空干净通透，但下一个瞬间，世界天崩地裂。 蔚蓝的天空颜色褪去，露出漆黑如墨的空间壁垒。 一切就在两三个呼吸间发生，整个地表仿佛遭遇大地震一样，汹涌翻滚，眼前柳树在世界崩裂前，蔓藤闪电般层层包裹树脂体，如同收到惊吓般树冠簌簌颤抖，树枝如同肌肉一般扭动，无尽的树根翻涌，朝湖水中的枯皮树根卷去，包裹成直径几百米的不规则球体。 天空的群鸟，地底的鼠群，游走在城镇的野兽，塞满一座峡谷的瘤状肉山… 整个世界引力混乱，温度异常，大量的生物死去，随后被翻涌的山石泥土埋葬。 “不要，灭绝，不要死亡。” 柳树的声音从树根结成的球体传递，音量非常大，空气甚至荡起阵阵波纹，无数生物似乎感应到什么，疯狂朝南部公园涌来，而此刻天空漆黑的空间层已经裂开一条缝隙。 “毁灭应该被停止，生命，危险，生命，艰难，不要灭绝我们。” 柳树的声音依旧苍老，但已经不再空洞，生长于地面的树干崩裂，延伸出无数钢铁般坚韧的蔓藤朝岳占卷来，蔓藤分泌各种对细胞生物作用的信息素，表面长有硬化倒钩，但它似乎知道一切攻击都是徒劳。 蔓藤接近岳占附近三米区域停下，包含乞求、怜悯、同情心等等情绪分泌物从蔓藤上渗出，它在做最后的努力。 以此同时，遍布末日世界地底的树根全部开始动作，无数坚韧的蔓藤缠绕成隔离圆球，把身边还活着的生命保护。天空空间层已经裂开大半，大地开始塌陷掉落，空气渐渐稀薄，转眼间生机磅礴的世界就此毁灭。 “贾维斯，开始调整起源空间参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