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厄底斯陷阱
“绝对精神”，就是夺心魔们理想中的救赎之道。 当那一天到来，多元宇宙中的所有主脑及其下辖的社区成员都将摆脱肉身桎梏，魂灵融为一体，从此不再有过去、现在、未来之分，成为共存于所有时间线上、永恒不灭的“绝对精神”。 这个说法……乔安只能用一个词来评价——神学！ 这不是科学，而是神学。 身为一名学者，在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他无法接受这种近乎宗教神话的理论。 但是乔安也知道，相信这套神学的夺心魔多的是！ 夺心魔一族的智慧与理性远在人类之上，可是那又怎样？ 面对困扰魂灵的终极难题，夺心魔的智慧和理性并不比人性更超脱，最后多数个体还不是得跪倒在宗教神学的旗帜下，从信仰当中寻求精神慰藉，寻找生命的意义。 在乔安看来，主脑其实就是一种有形的“母巢意志”，而围绕主脑建立起来的夺心魔社区，则相当于一个超自然生物集群。 乔安对“集群”这个课题做过一些研究，从过往的经验来看，能够形成“母巢意志”的个体多是智力很低的昆虫。 像夺心魔这样，个体智力很高，发展出了高度发达的灵能文明，社会秩序井然，还能形成“母巢意志（主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研究对象。 夺心魔的社会形态，使乔安联想到了人类社会，两者存在很多的相似性。 年轻的法师不禁设想，未来的某一天，当人类社会的文明程度也发展到夺心魔的阶段，会不会也诞生出类似“主脑”这样有形或者无形的“母巢意志”？会不会也形成一个精神共同体？ 如果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那么未来的人类社会又该如何摆脱经验主义和路径依赖，如何卸下压在肩头的历史负担，进而跳出夺心魔们当前越陷越深的“厄底斯陷阱”？ 未来人类社会的救赎之道在哪里？ 人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绝对精神”吗？ 在这些难题得到解答之前，乔安觉得，人们保留“宗教信仰”这个备用选项是很有必要的。 乔安犹记得，康蒂，瑞贝卡，奥黛丽，约瑟芬夫人和莫里亚蒂导师，都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像你这样的人，其实不应该钻研奥术，更适合成为一位圣职者。” 乔安自己心里也清楚，没有人比他更需要宗教的救赎，可他偏偏不是一个宗教徒。 这条救赎之路太容易，容易到他忍不住怀疑是否真能通过信仰获得救赎。 内心一旦产生怀疑，虔诚便不复存在。 正因为太渴望信仰，反而无法虔诚信仰某位神只，这样的痛苦与矛盾，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曾体验过。 …… 一道力场屏障将“主脑之塔”笼罩起来，发出带有警告意味的红光，拦住乔安的去路，也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乔安停下脚步，根据以撒和诺斯替的记忆，扬起一条触须，轻轻碰触对面那道力场屏障。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观察自己，头皮不由微微发麻。 这表明主脑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行动，从脑池深处发出一股精神波动，对他的思想进行扫描，检测他的身份和来意。 乔安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提前加持的“神话伪装”和“神话警戒”为他提供了双重保险，前者使他完美模拟出诺斯替的人格和思想，后者则反向监控主脑，倘若主脑对他产生了敌意，就会第一时间发出警告。 还好，主脑没有发现“诺斯替”已经被调了包，很快就结束精神扫描，撤掉施加在乔安身上的心灵监控。 乔安如释重负，暗自松了口气。 这时，对面那道力场屏障由红转绿，表明他可以安全通行。 乔安径直穿过屏障，进入巨塔内部，沿着螺旋石阶层层下降，逐渐靠近脑池水面。 这座充满海水的巨大“浴缸”，俨然一个人工湖，占地面积足有100亩。 开阔的池面平静无波，飘浮着一层厚厚的胶质球体，外壳透明，内部充满微微蠕动的紫红色斑点——这就是夺心魔的卵囊。 众所周知，夺心魔是雌雄同体、自体繁殖的异怪，一生中平均产卵两次。 夺心魔产下的卵囊成球状，直径约有半尺，每个卵囊内含有数千枚卵，被透明的分泌物粘成一团。 夺心魔们把产下的卵囊放到脑池中，漂浮的卵囊密密麻麻覆盖水池表面。 一个月后，当卵孵化，就会有许多小小的紫红色蝌蚪状幼体从卵囊中钻出来，在充满咸水的池底遨游。 这就是夺心魔的幼体阶段——貌似蝌蚪，用鳃呼吸，呈现出典型的两栖生物特征。 最初，这些蝌蚪状幼体还没有长出尾巴，嘴部只是位于身体下方的一个简陋的V字形口器。 再长大一点，夺心魔蝌蚪就发育出一张边缘光滑的圆喙；与此同时，在口腔周围长出四条半透明的细小触手，功能相当于幼体的尾巴和鳍。 夺心魔的蝌蚪阶段将至少持续10年，在这期间，幼体持续生长进化，需要消耗大量养分。 如同成年夺心魔，这些幼体也嗜食智慧生物的大脑。 厄底斯城里有一支专业团队，每个月都会采集大量新鲜的大脑，投放在池塘当中饲育幼体，为其提供成长发育所需的营养。 在这漫长的十年间，处于幼体阶段的夺心魔蝌蚪还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体质非常脆弱，池塘中的些许风波就足以导致它们夭折。 实际上，卵囊中孵化出的绝大多数蝌蚪活不到成年，幸存几率只有千分之一。 那些不幸夭折的蝌蚪也不会浪费，最终都被幽居于水池深处的主脑吞噬。 主脑就是靠吸食这些尚未发育完全的幼体补充营养和灵能，正如主脑不断吞噬融合死去的夺心魔来丰富阅历。 夺心魔们坚信，那些熬过漫长的发育期，最终幸存下来的蝌蚪，已经证明它们是卵囊中的精英，有资格成为社区中的新成员，于是这些幸运儿便迎来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阶段——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