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聚集 上

    吃过饭，魏合送姜苏回去，返回自家时，又看到了袁周池先生。

    正午火辣辣的太阳里。

    他就坐在街角的一个景观亭里，手里端着一个大簸箕，里面放了很多从水里捞起来的水草。

    他不断的用手拨弄水草，让其更能被阳光晒到。一边不时还拿起一旁的水袋，往嘴里喝上一口。

    这位曾经在讲经堂讲书的老先生，原本德高望重，给城里很多大户人家的童子讲过经义。

    此时却一身厚厚补丁的衣服，原本花白的胡须，现在已经全白了。

    他眼睛似乎有些不好，佝偻的坐在亭子开裂的石凳上，仔细捡着水草里一些不好的烂掉的部分。

    魏合顿了顿脚步，站在原地，看袁周池慢慢捡水草。

    或许是他停留的时间有些长，袁周池也慢慢看到了他，并冲他仔细看了下。

    魏合回以微笑，没有打扰他的生活，而是从一侧穿行而过。

    他本想过去给这位老师留些东西，不过想到曾经袁周池要面子和古板的老脸，再看看他现在一模一样的严肃脸色。

    这位老师虽然落魄，但呼吸面色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便也就罢了。

    魏合加快脚步，穿过大片外城区，朝着石桥町赶去。

    回到家中，魏莹也在晒家里腌制的干菜，院子里一大股浓浓的腌菜味。

    魏合之前打过招呼，马上就要离开出城，所以魏莹已经开始大包小包的收拾家里东西。

    “姐，我回来之前，家里有没有来过人找我？”

    忽然魏合出声问了句。

    “没有啊？一早上什么人都没有，而且这里挨着拳院很近，就算有人找你，也是去拳院那边找吧。”魏莹放下手里的簸箕疑惑道。

    魏合站在自己卧房门前，看着门缝处断掉了的一根头发。

    沉默了下，他一手缓缓深入后腰口袋，一手运足气血，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推开房门。

    吱....

    木门缓缓打开，发出声响。

    卧房内，一道一身素白的人影，正安静背对着他，站立不动。

    这人背影消瘦，双手露出的部分，青筋浮于表面，五指宛如鸡爪，干枯坚硬，满是老茧。

    “阁下是...？”魏合才一开口。

    对方便一个飞身，从敞开的窗口飞扑出去，转眼消失在眼前。

    魏合面色一冷，迅速跟着一个飞身，从窗口扑出去，紧追前面人影狂奔。

    人都潜入到他家里来了，真当他没脾气？贸然入室，这是警告他，对方随时随地能潜入室内，弄死他家人？

    虽然他猜到自己爆出实力后，会引来窥视试探，可没想到这试探来得这么快。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在冷清的胡同小巷中奔跑。

    不多时，前面人影忽地停下，静静站在一片飞业河滩上。

    右侧是缓缓流淌的河水。

    人影双手背负，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戴了白色面具的脸。

    那面具上只有双眼，其余地方全是一片素白，看起来有些恐怖。

    “今早听闻，回山拳院传来喜讯，又有一青年才俊突破桎梏，踏入修途，吾心甚慰，特来一见，还望见谅。”人影声音嘶哑，似乎是故意改换的声线嗓音。

    此人身高和魏合持平，宽大的白袍下被风一吹，便凸显出有些干瘦的身材。

    只是不知道他这么瘦的身材，是怎么和魏合跑得一样速度的。

    不....不是一样速度。

    魏合心头凛然，对方一直和他保持一样的速度，这种情况，不是代表他和自己一样快，而是代表对方比自己更快。

    他是在迁就等着自己！

    “阁下到底是谁？”他冷声道。“正门不入，反而越墙破窗，不觉得有失礼数么？”

    “抱歉，缘由特殊，导致在下不方便走正门，否则被人看到，到时候怕是你也会惹麻烦。”人影回答。

    “哦？”魏合心头一沉，隐隐开始猜测对方身份。

    不过不用他猜，很快，此人便道出了自己底细。

    “三年从一寻常人，踏入三次气血，汝之天赋当真惊人。可惜，未能拜得名师。不知你是否听过.....”

    ........

    ........

    ........

    回山拳院。

    此时原本冷清的拳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人数太多，导致回山拳的郑老干脆大手一挥，将场地扩大到内院。

    两院通过里屋打通，全部变成招待客人的场地。

    众弟子面带笑容，迎接着一个个前来观礼的客人。

    郑富贵大马金刀坐在内院正中椅子上，两侧分别是姜苏和张路，两大弟子。

    赵宏带着其余弟子在门前迎接来客。

    “东山町蝙蝠拳到！”

    唱喏的弟子大声喊着，以提醒后面里面的人来客什么身份，方便迎接。

    “南山町回风落叶腿到！”

    “红石町湘竹拳到！”

    最开始和郑富贵交好的三个町的代表弟子都到了，都是三名内院弟子带人前来祝贺。

    这也是郑富贵和老伙计们打了招呼，叫点人壮壮场面，也方便展示一下自己拳院的天才实力有多强。

    “九节町豹拳到！”

    “烈山町铁煞拳到！”

    “白马町通背拳到！”

    “云苏町飞熊刀到！！”

    前面还好，听到唱喏，郑富贵也只是微笑抚须，不动声色。

    但听懂最后一个时，他也面色微变，缓缓眯起眼。

    武师盟中，飞熊刀这个名字，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武师院。

    因为飞熊刀的实力，几乎占据了所有外城武师盟的三分之一。

    飞熊刀武师云老，是飞业城最强武师，其麾下有二虎，云道春，周来，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三次气血大高手。并且已经在三帮二派中担任要职。

    当然，眼下这种小场面，不大可能让飞熊刀的两大老牌三次气血高手前来祝贺。

    他回山拳说白了还没这么大面子。

    而且人家都已经身居要职，成为大佬，平日里事务繁多，哪有空冒出来给一个才突破的后辈观礼。

    但不管如何，就算只是个二次弟子，那也是飞熊刀的人。

    郑富贵面色上的笑容顿了顿，又再度带起一丝得色。

    回山拳虽然对拳年年都只是中下，但那又如何，那些比他功法厉害的，他们起码有一半，一样没教出过三次气血过。

    整个外城十多个町里，教出过三次气血高手的武师院，屈指可数。现在甚至连没怎么接触的飞熊刀，也派人祝贺。

    所以他郑富贵，不差！

    我打不过你们，没关系，我徒弟打得过你们徒弟，就行了！

    很快，一队队各武师院代表，都被引到了内院。

    左右两排，分别站定，显得颇有气势。有些之前郑富贵去飞熊刀观礼时的感觉了。

    十多个武师院一口气来了七个，其中三个是他自己交好的，邀请来撑场面的。其余四个都是不请自来。

    好在这些人都各自带了见礼。

    郑富贵视线一一在各武师院代表身上扫过。蝙蝠拳，湘竹拳，回风落叶腿三家都是面带微笑，温和有礼，都是友军。

    三家弟子都是他熟悉的内院弟子，不是最强，也不是最弱，适中恰到好处。

    但除开这三家，其余四家就不同了。

    豹拳，铁煞拳，通背拳，这三家都隐隐以飞熊刀一队人为首。

    而飞熊刀此行前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声名煊赫的天才周继涵。

    周继涵年过十八，比魏合还要小一岁，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身材挺拔，气质沉稳，但眉目间隐有傲色。

    他身旁一左一右，分别是豹拳的胡正安，通背拳的何鸿。两人一高一胖，都是城内有些名气的小天才。

    三人似乎是如当初萧然小圈子一样，和周继涵是一个圈子。

    众人一一向郑富贵见礼后，便各自入座，等待时间到了开始。

    “周哥，你信这回山拳有人突破？”豹拳的胡正安留着一点小胡子，身材高壮，双臂粗壮有力，比起其余人足足大了一圈。

    他一来便仔细打量了回山拳的其余内院弟子，只是这么一看，原本来之前的丝丝期待，也迅速没了踪影。

    “就这些层次货色，也能有人从中突破？他们是不是搞错了？把气血假象当成是真突破？”胡正安微微摇头。

    气血假象，便是有的人天生天赋异禀，身体异于常人，在练武时会出现一些不同常人的现象表现。

    比如有人一喝酒就会脸红，但有的人则是会脸白。这便是天生体质不同，做同一件事时，身体反应也会不同。

    练武也是如此。

    所以胡正安才会有此猜测。

    “别乱说，回山拳武师郑老，乃是真正入劲武师，在外城区也是有名号的。他老人家绝不会看错。”周继涵淡淡道。

    他虽然年纪在三人中最小，但实力气度都是最强，再加上飞熊刀本就功法势力强出其余武师院一截，所以自然以他为首。

    “胡哥说的有理，不过我想入劲武师，不至于犯这等错误。”通背拳何鸿淡淡道，“还是再等等看。泥沙中也会偶尔有明珠，不急。”

    “不错，”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就要马上到预定的开始时间。

    但魏合却依旧没到，一点来的迹象也没。

    郑富贵心头着急，遣人去魏合家那边看看。只是派去的人很快回来，根据魏合二姐魏莹的回答，魏合早就偷偷出门了，家里没人。

    “这混小子，关键时候怎么会突然出门？”郑富贵坐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