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野史
阴沉的天空,愁云密布。 昨夜新雨刚过,空气之中,充满了湿气。 苏素穿着贴身的白色衬衫,出了出租房,上了一辆通体银白色的加长版汽车。 司机是个面色沉闷的人,一路上都是沉默寡言。 苏素坐在后排,百无聊赖地透过窗户望着外面。 车子渐渐驶出城区,进入郊外。 满眼都是绿意,灌木、树林、田野,以及纵横交错的柏油马路。 望了一会儿之后,苏素从随身携带的行李包里面,取出几本野史杂记来看。 《建观居士志异》、《岐山笔记》、《草堂闲话》········ 都是近百年间出的一些杂记,说的是那个混乱时代的一些民间灵异志怪。 建观居士是道门的一位散修,岐山笔记的作者是一位隐退的前朝小吏,草堂闲话则不知作者。 大体上,这些人都有些门路,能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晓的真相。 字里行间,看似闲话故事,其实不乏一些真东西。 比如说·······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席卷整个天下的怪异。 “怪异这等东西,不同于山精野怪,自古以来就有,而是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为祸人间的。” 指尖在光滑的书页上轻轻抚摸。 苏素默默想着: “如此看来,倒真是有点像外来物种入侵,气势汹汹,打得道门朝廷措手不及。” 此方世界,也有儒释道三家,但实则都是道门。 不管是儒家还是佛门,都是自最初的玄门之中分化而出。 所谓“大道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即是说此理。 天下无二道,圣贤无两心。 看似理念不同,于是分化而出,实则是各执大道之一脉,骨子里依旧是尊奉的大道。 这点却与别的世界大不相同。 那怪异好似一夜之间,从天下各地纷涌而出,数目何止上万。 前朝鼎盛时期的三十万精锐,连年鏖战,打了五六年,把国库都打空了。 如不是如此,前朝未必垮得那般容易。 道门为镇压怪异,不知牺牲了多少性命,最终才堪堪压下了局面。 “怪异啊·······” “以人心为根基,由传说赋予灵性,遵循故事之中的规则行动,即便被消灭也会在故事之中重生·······” “这么强大的不死性,对于凡人来说简直是噩梦,如果不是还可以从故事本身的规则找到漏洞加以限制,那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不过这里面也提到了,修行炼道之士,参悟道理,修行有功,可以伤到怪异的根基,彻底铲除,甚至反过来掌握了怪异的根源后,加以利用、驱使,将只是寄存在故事之中的怪异,点化成为单独存在的妖怪。” “原来如此,这是把依存传说而生的怪异,变成了真正的生命,这是斡旋造化的手段,弄假成真之术。” 苏素翻阅到其中一则小故事,看到里面岐山道士,为了解决一只棘手的怪异,显露了自家造物之法,将那本来极其诡异的怪异,从大湖之中剥离,脱出了故事规则本身的限制,成为了不需要故事也能单独存在的真正生命。 变相地,解决了这么一个祸患。 “脱离故事,成为真实,失去了那种难以磨灭的不死性的同时,也不再受到故事本身的限制,彻底地活了过来。” “这么看来,怪异本身,实则不是实体物种,更近似于一种外来规则,嫁接到这方天地。” “受此影响,才会引发变异,让天地灵机发生变迁,而口口相传的民间村话传说,都‘活’了起来,具现化到现实。” “所以怪异才那么难杀,因为它本体其实是一个个流传在街坊之间的小故事,而不单单是故事里面作为主体的那些人物·····故事里面的主角配角,不过是构成怪异本身的一部分要素而已。” 合上书本,苏素心中恍然: “这等怪异,怎么看都是天地法则影响下的产物啊·····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病变吗?” 天地也会有生、老、病、死的过程。 只是时间尺度与凡人不同,变化过程也动辄数万、数十万年,轻易看不到大的变化。 哪怕是生病,也会是潜移默化间发生变迁,绝不会怎么来势汹汹。 “所以,怪异其实是属于外来病菌,病因不在内而在外?这是这方天地在虚空元气海洋里面吞下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 元气海洋里面什么东西都可能有,包括但不限于别的世界的碎片。 吞下别的世界的碎片,汲取其中残存的法则,以及一些细微的本源,本就是虚空之中的常态。 洪荒破碎之后,虚空元气海初期是漂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世界碎片的。 现如今的虚空大界,哪一个不曾吞并其余的碎片? 如不然,岂会有如此相似的文化、人种? 这都不是没有根源的。 只是这一次,这方天地明显是吃了“黑暗料理”,生了一场小病。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难怪怪异出现后,天地灵机的性质日渐变化,导致许多旧日道法威力大减,原来根子是因为天地法则有了变迁。” “这不同于正常的灵机衰减,而是微妙的法则变化,相当于计算机系统更新,一些跟不上时代的软件就会不合时宜,难怪后来许多中小道派,都就此没落。” “能不没落吗?天地版本更新,你的道法却不能及时修订改变,那就不要怪别人打你了!” 了解了这些之后,苏素对这方天地的道门,表示了沉重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