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双簧（三合一大章加更）
两天之后，曲江池周边人山人海，长安得闲的百姓都来凑热闹，古代难得有一次集体聚会活动，所以说百姓们的热情都十分的高涨。 加上此时正是夏季刚过，秋风习习，大家也很乐意走出家门来转一转。 还是上次举行诗会的地方，但这次参加的人物变成了杜少清邀请的各大商会大掌柜，而曲江池里面许多船只画舫则变成了看热闹的百姓，商人集会那边有专门搭好的台子。 因为这次是商人自发举行的聚会，所以朝廷并无人参加，这也是杜少清计划好的。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杜少清难得换了一身衣服，从一个书生摇身一变，换了一身富商锦衣。 “杜驸马，不知道约我们大家到底所为何事？你说有商机透漏，可是看今日这场面，有点不像呢。”有人不耐烦的喊道。 杜少清两手一按，底下骚动的人群渐渐平静了下来，就连远处叫卖小吃零食的商贩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吆喝，转身看向了台子上面的杜少清。 对着四周众人抱拳行礼，杜少清朗声道：“各位商界前辈稍安勿躁，请听在下说明缘由。 今天重点邀请的都是长安城有名号的商家大掌柜，当然，我杜少清也算其中一员。 而所为何事，就是前不久高昌国扣押我们各家行商人手的事情。” 清河崔氏大掌柜不解道：“高昌扣押了人，你找高昌去呀，叫我们来做什么？”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这人，但是没人跟着他附和，知道内情的人记得，清河崔氏好像没有人被扣押。 坐在武照身后的崔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的这位大掌柜，心中暗骂，这点眼光都没有，真不知道家里怎么会找你来经营生意。 杜少清淡淡一笑，也不在意这人的搅局，朗声道：“我们各家基本上都有伙计被扣，这就和我们有关系了。 当然，如果这位朋友觉得是在下多事，那您可以先回去，权当在下多此一举了。” 那人也不傻，他开口搅局纯粹是想搅场子的，以表示自家跟杜少清交恶的立场，可是一看没人跟自己一起，就知道失误，所以脖子一缩不再说话了，满脸阴沉的瞄着杜少清。 荥阳郑氏大掌柜郑达不解道：“这件事我们已经上报朝廷，而且陛下也派出了大军前去平高昌救人，不知驸马这是？ 难不成是前方战事有问题？” 听到这个，所有人心头一紧，每每大唐有战事的时候，基本上每天百姓们都在关注着。 “那倒不是，大军出发到现在，估计还未行军到高昌呢。 也不用大家猜测了，在下直说了吧。 陛下派出十万大军出征高昌，这是爱护我等商贾百姓，可是大战一起，必有死伤，十万士卒因为我们各家这些人手劳师远征不说，弄不好还要搭上性命。 所以杜某觉得，我们身为事主，不能坐视，不知道诸位如何看法？”杜少清朗声道。 这个…… 每个人都是一愣，这是做什么？怎么个不能坐视法？ 其中一个中等商家掌柜喊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们并非战场杀敌的士卒，难不成驸马还要动员我们一起杀过去助拳不成？” 杜少清摆手道：“那倒不用。 杜某索性再明说一点，从小道消息听说，前线十万大军出征，国库是勒紧了腰带挤出的军饷派兵打仗的。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下于心不忍，朝廷体恤我等，派兵去救我们的人手，十万士卒抛家舍业去为我们拼命，我们总得做点什么。 所以今天搭这个台子目的就是，号召大家伸出援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前线将士能够打赢高昌尽一份微薄之力。” 哗……一瞬间场中就乱了起来，原来是为这件事，喊我们是来出钱来的？还说什么商机？蒙鬼呢？ 一人大喊道：“驸马何必绕弯子，你就直说是朝廷让你找我们募集银子，充作军费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杜少清挥手按下众人的喧哗，这时候附近的大商家声音才传了过来。 清河崔氏大掌柜再次开口道：“真是好噱头，谁知道你杜少清收钱是不是用作军费了？ 而且无论高昌国扣押的是不是我们的人，只要他们扣住的是我大唐百姓，朝廷就有责任出兵救回，保护大唐子民，乃是朝廷和军队的义务，否则我大唐养兵吃饷做什么？” 这……不少人被这位的话语问住了，还别说，真的有不少人觉得是这个道理。 于是所有人都静静的看向了杜少清，很有一部分人等着看杜少清闹笑话，盼着他办不成这次的事情。 杜少清转身请上来两人，指着对方介绍道：“这位，是户部正七品主事——刘贤，这位是兵部正七品主事——罗明。 今天杜某专门将两位主事请了过来，就是请他二人做个见证。 各位出的钱，一分一文都不过我杜少清的手，直接由二位主事共同记录收取，然后送呈朝廷，最终按人头发给前线将士。” 刘贤朗声道：“杜驸马将此事上报之后，上司认为不应强迫各位出钱出力，正如这位先生所言，士卒保卫国家和百姓乃是天职，所以上面并未应允。 而我二人纯粹是因为今天休沐在家，被杜驸马私人邀请过来做见证帮忙的。 本官刘贤以官位起誓，无论今天过手多少银钱，一万两也好，一文钱也罢，绝不有半分藏私，一定如数送呈给前线将士。” 同时兵部主事也跟着起了一个毒誓。 这时候总算是证明了杜少清不是私心，因为四周百姓都开始纷纷叫好了。 杜少清对着众人躬身一礼，挺直了身板严肃道：“如刘主事所言，全凭自愿，绝不强求。 今日杜少清把话放到这里，将士们为我们流血牺牲，虽是职责所在，但身死何辜？ 杜某愿意尽力拿出微薄之资，抚恤此役牺牲将士的家人。” “好，杜驸马仗义！”四周百姓纷纷大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安排的托。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不屑道：“说得好听，不知道你舍得拿出多少钱？” 是啊，你准备出多少钱呢？ 杜少清没有在意是谁在拆台，此时他转头看向了台下坐着的武照，笑着问道：“你是大掌柜，我杜家商会一切生意资财都交给了你打理，你说我们此次拿多少钱合适？” 武照笑着起身站了出来，朝着众多掌柜的盈盈一礼，毫不怯场的朗声道：“小女子武照，乃是杜少清的未婚妻，现在任杜家商会大掌柜，我杜家商会就抛砖引玉，出钱一万贯，资助前线将士作战。” 什么？？？ 一万贯？ 全场百姓为之轰动，这，这女子是谁？这么豪气？ 台上的两个主事已经坐在了准备好的书案前面，准备记录，听到这个话不禁对视一眼，齐齐站了起来，“武掌柜，一万贯？这可是一笔巨款，您要不要三思？ 要知道打一场十万人的大战，总共军费有约莫二十万贯就够了的，咱们这是募捐，不是让您扛起军费主力的。” 武照一挥手，豪爽道：“不用了，就一万贯，若非我们要承建长安城改建规划，用钱的地方太多，小女子尚嫌这点钱太过杯水车薪呢。 我杜家商会总共一十八名行商伙计被扣，朝廷却出兵十万去救，我商会上下无不感动落泪。 一万贯平均到十万大军身上是多少？一人不过百文，他们出征最起码半年，每天又够多少？一文都分不到，所以这点钱远远不够。 小女子不懂什么国家大计，却一心只想的是，让这点钱，能在打仗的时候，给他们碗里多添一块肉，给他们的衣甲上多添上一片护身甲片，让他们少牺牲一人，那我们这笔钱就出的值。” “好，武家小娘子仗义”有人忍不住大喊道。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等佩服。” 武照此举，看在旁边一群大掌柜眼里，纷纷露出惊骇的眼神，许多人心中暗骂，这小娘们也太狠了吧，一下出钱一万贯？有钱烧的吗？ 此时杜少清已经退到了一边，坐在两个主事旁边帮忙了。 那个户部主事刘贤站起来朗声道：“武家小娘子高义，本官佩服。 当然了，诸位勿要以杜家商会这一万贯所累，这是自由募捐，捐不捐，捐多少都可，一万贯不嫌多，一文钱不嫌少，重点是这份心意。” “不知道除了杜家商会，还有哪家商会有意向的？”兵部主事罗明朗声道，这是个习武之人，中气十足话音传遍全场。 也不知道是因为武照的一万贯把人打蒙了，还是说很多人都在观望，一时间底下众人竟无一人起身出头。 就在大家以为冷场的时候，一个矮胖的中年商人站了起来，大喊道：“我蜀中吴家丝绸愿意出钱五百贯资助前线将士。” 哦？蜀中吴家？杜少清眼前一亮，本以为万不得已需要自己安排的托站出来呢，却没想，到底是有血性之人。 杜少清拱手道：“敢问吴掌柜，您吴家丝绸可有人被高昌贼子扣下？” “有，有一行五人，其中领头的是舍弟，我们是第一次去西域行商，没想到就被扣了。”那人诚实道。 “哎，希望他们都能安然无恙回来。 不过以后就好了，只要我大唐天兵拿下高昌震慑西域，日后西去行商再无人敢动我一人一商，这样的耻辱不会再有了。”杜少清朗声道，这话说得底下百姓心潮澎湃。 可那吴掌柜却涨红了脸辩驳道：“驸马误会了，某家出钱可不纯粹是为了我家被扣的亲属。 哪怕是我吴家商会没有一人被扣，在下也愿意出这笔钱，不为别的，只为能支持我大唐打赢这场仗。” “对，正是此理！”四周百姓再次高呼。 杜少清微微一愣，尴尬笑道：“倒是杜某短视了，佩服吴掌柜高义。” 有了这人带头，下面的气氛就活跃多了，接二连三的有掌柜的站出来捐钱，每次出来一人，四周都有人喝彩，由此一件事可以看出，长安城百姓的民心是足够凝聚的。 请来的两位主事一一记录在册，台下有坐席的商贾很快就录入了过半，这些人的商会大小不一，无多有少，都是尽了力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杜少清这么财大气粗。 可是渐渐的问题也出现了，那些名门望族的商会却无人露头，杜少清暗骂，这群人还在观望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越有钱越铁公鸡？ 这时荥阳郑氏的郑达一咬牙站了起来，“荥阳郑氏郑家商会愿意拿出一千贯钱，为西征大军尽献微薄之力。” 杜少清起身拱手问道：“郑公高义，不知您郑家商会被扣多少人？” 郑达不疑有他，恨声道：“可恨的高昌小儿，扣下我商会管事及伙计近乎百人，只盼朝廷大军赶快灭了高昌，他们卡在西域的要道多年，盘剥不休端的可恶。” “郑公所言不错，有我们大家这番努力，相信打通西域商路的日子不远了。”杜少清安慰道。 就在郑达刚要坐下的时候，一个有趣的声音在场中响了起来，那是一声萌萌的童音，“小武姐姐，这位伯伯好可怜，家里一百多人都被抓了呢。” 原来是跟着武照一起来的小萱萱开口了，这孩子自从聚会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想到这时候却说话了。 武照笑着点头道：“是啊，都怪高昌的坏人。” 郑达会心一笑，朝着小萱萱笑道：“多谢萱阳小公主关心。” 萱萱索性站了起来喊道：“没事的老伯伯，你家被抓了一百多人，好惨啊！ 对了，小武姐姐，他拿出一千贯，咱家是一万贯，都是好多钱，一千贯和一万贯哪个多呀？ 我算算啊，个十百千万……” 小萱萱掰着指头嘟囔了片刻，苦恼道：“老伯伯，萱萱算术学的不好，算不出，要不你给算算好吗？” 我…… 一瞬间郑达的老脸就红了，四周的人纷纷笑着说小公主好可爱呢，这么小就能算到万位数了？ 武照拉着萱萱劝道：“好了萱萱，别乱说话。” 萱萱固执的摇头，倔强的反驳道：“哪有乱说话，人家只是算不出来，想让伯伯给帮忙嘛。” 说完睁大眼睛呆萌的看着郑达。 郑达红着脸开口道：“小公主真是勤奋好学，一千贯和一万贯比起来，自然是一万贯多。” 小萱萱恍然大悟一样，“哦……老伯伯好厉害。” 随后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样，惊讶道：“不对呀老伯伯，我们家被抓了十几个人，却出了一万贯，而你们家被抓了一百多个人，怎么才出了一千贯呢？ 是不是你记错了，人多应该钱多呀，是不是你们出了一万贯，我们家出了一千贯呢？” 噗……郑达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就知道，就知道这小丫头没安好心，果然会这么说，一定是杜少清，一定是这厮提前教的。 四周不少围观百姓已经在小声议论了，连一个孩子都看出的问题，谁会看不到呢？ 武照拉回小萱萱训斥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你这位伯伯拿出一千贯是自己的心意，没规定说人多就要拿得多。” 小萱萱被训斥了没有不开心，反而惊喜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他们家被抓的人太多，穷得没钱了？ 小武姐姐，这位伯伯好可怜，咱们帮帮他好不好？咱们家有钱，借给他一些好不好？” 武照苦笑摇头：“咱家又有多少钱？人被坏人扣住了，谁家都不宽裕，拿出一万贯就是咱家一半积蓄了，你这小家伙倒是大方。” 小萱萱一听，满脸的失望，随后撇开武照的手，小跑着来到了郑达面前，解开自己的小钱袋递了上去。 “老伯伯，你别伤心啊，小武姐姐不借你钱没关系，萱萱给你。 嘿嘿，萱萱可是长安小财神呢，这个钱袋里的钱都给你好了。 而且告诉你个秘密哟，我这个钱袋是个宝贝呢，今天把里面的钱都送给别人，第二天睡醒的时候自己就又满了，永远都花不完的，超厉害的。 你用这里的钱把家人救回来之后，记得还我啊。” 哗……四周一片哗然，纷纷被小公主这呆萌的话语逗乐了，远处的百姓只能看见却听不清楚，纷纷找前面的人打听。 郑达此时老脸滚烫，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脸的天真无邪，心中不停劝自己说，这一切都是杜少清安排的，故意设计的，不能信不能信。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那个绣着一个萌萌小财神图案的儿童钱袋。 拿在手里这一刻，郑达心中一咬牙，朝着台上朗声道：“郑家商会愿意另外再出一万贯。” 话音一落，四周再次高呼起来，这次没人再有异议了，郑家拿出超过杜家的钱财，可以说是足够大气了。 郑达俯身慈爱的揉了揉小萱萱的头发笑道：“谢谢小公主帮忙，这个小财神钱袋算我借你的，等我家人救回来之后就还你。” 小萱萱认真点头，欢快的跑了回去，此时杜少清苦笑道：“郑公何必如此？孩子不懂事的戏言罢了。” 郑达淡淡一笑，若有深意的说道：“驸马误会了，小公主给在下上这一课很生动，一万两，让前线将士能吃上一顿肉，值！” 很快四周的称赞声就淹没了二人的话语，旁边崔氏的掌柜小声道：“老郑你真够财大气粗的，明显看着是个圈套还往里跳？” 郑达晃着手里的小钱袋浑不在意道：“这可是长安小财神发话了，我们都是商人，敢不遵财神之命？ 再说了，我们郑家主营丝绸，被扣的人最多，出一千贯的确少了。” 崔氏那人嗤之以鼻，“行，你郑家财大气粗，这样给杜少清捧场，可别怪别人不支持你就行。” “无妨，各凭心意。”郑达淡淡道。 这时又一人站了起来，“我河东裴氏裴家商会出钱一千贯，我们没有人被高昌扣押，纯粹是看不惯高昌小人欺压我大唐百姓。” 好！ 因人被扣的出钱不意外，让人佩服的就是这些自愿挺身出钱的。 “我范阳卢氏商会也出钱一千贯。”这人说完就坐下了。 小萱萱坐在椅子上好奇喊道：“喂喂，这位伯伯，你怎么没说你家有没有人被抓呢？是不是忘记了呀？” 我…… 范阳卢氏掌柜脸色一滞，尴尬道：“我范阳卢氏被扣三十人。” “哦哦，三十个，好像没比我家的十八个人多太多，一千贯……”小萱萱又掰指头了。 武照赶忙呵斥住，“好了萱萱，别说话了。” 围观百姓忍不住哄笑成一团，这小公主不会是专程来学习算术的吧。 范阳卢氏掌柜沉默了一下，随后再次开口道：“卢氏商会另外再出钱五千贯，天气快冷了，希望能给前线战士添件新衣御寒。” 台上三人同时拱手称谢。 随后陇西李氏的掌柜站了起来，开口之前，看了一眼杜少清，再转头看了一眼小公主。 随后朗声道：“我陇西李氏被扣子弟八十余，愿意出钱一万贯，帮前线将士打磨一下兵器，祝他们所向无敌。” 哗……这是遍地开花了吗？原来真正的大户都留在后面呢，再次出一个一万贯，将此次聚会的盛况推向了高峰。 接下来的捐赠就有意思了，因为小萱萱这一掺和，好像大家都知道了后面的套路一样。 先报被扣的人头，然后再报捐赠的银钱，而且都是人数越多拿钱越多，再没有人遮遮掩掩玩虚的了。 毕竟在场的都是代表一个大姓家族的体面人，几千贯银钱事小，丢了脸面是大。 很多小商户纷纷庆幸自己是前半场主动捐款的，如果等到后面才站出来，都是几千贯上万贯的，自己如果站出来喊个几十贯上百贯，恐怕会被人笑死。 不过没有人被扣的商会则捐款不限，多少都是个心意，百姓们都会给叫个好。 眼看着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少，下面跟武照一起来的崔灏着急了。 看着自己清河崔氏的大掌柜还在无动于衷，崔灏一脸的愤慨，暗骂家里怎么让他来开会？ 鼠目寸光啊！河东裴氏、柳氏，弘农杨氏，琅琊王氏等等家族都知道象征性的出钱搏个好名头，你怎么就知道跟人对着干呢？ 实在忍不住了，崔灏自己站起来喊道：“清河崔氏并无人被扣，我代表清河崔氏捐款一千贯，祝我大唐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