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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所为

    

    “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展颜翻了个白眼,将好友推开一尺远复又说道,

    “你这么用诗,不怕那位先人气的活过来么?说你跟方静雅是兄妹我都信!”

    “这叫活学活用。”

    言昊得意一笑再次凑了过来,似乎很满意刚才自己的文雅做派。

    只可惜如言叔那般,黝黑少年肚里的东西其实并不如外表那般多与黑,方静雅曾暗中悄悄与楚展颜评价言昊,说这家伙纯粹是一个没长开的小老粗,还不认命似的偏要学书里翩翩衣袖的俊杰学士,更像是个没长开的幼稚小老粗。

    数年前,曾有位学者路过大罗山黎家寨,见这里人杰地灵,气运宏旺,生灵驳杂秀美,于是便留下暂住过一段时间,也许是清闲久了无所事事,索性开设书堂,教人读书写字。

    言昊这家伙就是曾经那个临时书堂的学生,只可惜好玩成性,加上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学的似懂非懂知又不知,一瓶不满半瓶晃。

    不单是言昊,事实上在整个黎家寨,所有会耍上几笔墨水的人都曾经算是那位老先生的学生,在那之前,大罗山的人们甚至还不知道“书”是个什么玩意。

    只可惜的是,那位先生似乎有些走霉运,土话来说就是点背,经常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折腾的头破血流,平地摔跤落石砸头都不稀奇,怪的是,这位先生命似乎又格外的硬,一把的年级愣是没有被这些怪事给折腾进棺材,非但如此还生龙活虎,每一次凭空遭难都要骂,而且自言自语,指天喝地,骂的格外痛快淋漓。

    有目击的黎家寨人曾经形容,那一刻的先生不像个先生,却像个半疯的老流氓,口沫横飞的喊着,“我云阳上山三方观某某人,此方天地鸿运初生,蒙星将出,不知死活,尔等妖孽何敢造次”什么什么的,叫嚷的发须狂舞,飞沙走石甚是吓人。

    最为诡异的是,每次先生发疯的时候都不能有人靠近,曾有人试图将陷入疯癫状态的他控制住,结果无一例外全被弹飞了出去,骨断筋折极为凄惨。

    于是乎,寨子里的人没了办法,只能在每次先生发疯的时候清理场地,把一些易碎或者比较重要的东西挪开以免殃及池鱼,好在先生每一次发疯的时间都不长,半个时辰便好,不然的话,只怕造成的破坏会更大。

    再后来,动静愈来愈大,声势愈演愈烈,没有人再敢靠近那位先生的住处,某一日大雨磅礴,黎家寨人听了三天三夜无声的雷电,直至第四日云雨初歇人们出了门,这才发现先生所住的竹屋竟然诡异的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周围数丈范围地面也如初春新耕般整齐新鲜,那一片的空气也同样格外清爽,像是被阳光晒过的新被

    楚展颜听过那位无名先生的传说,这自然也是方静雅同他说的,她们本就无话不谈,提及那三日不见天日的雷光电闪,少女眼中敬畏又隐有恐惧和向往,而少年只能在心中默默轻叹一声何苦。

    本可以逍遥自在,爬云头观人间,却偏要护一方初生气数散尽修为化作尘埃,最为可惜的是,被护者懵懵懂懂全然不知情,这位无名先生又是为了什么,他图什么呢?

    成堆的银锭摆在那怎能不引来贪心的家伙,您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么?

    楚展颜不懂,只知道那一日心情沉重,发呆的次数格外多。

    然后,他就留在这足足有小三年,说是疗伤,实际上,那伤早早就已经痊愈了

    ——

    黎寨大厅,原本是黎家寨人炒茶制茶的地方,现在那些赖以生存的大锅木铲早已被搬到了发霉的角落,偌大的屋内用方石垫起来一处高三尺的台子,上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放着两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长眉道人,穿着灰色阴阳鱼的大袖道袍,一名美艳妇人,穿着身紫色绒衣,头带着盘蛇冠,獠牙吐信,栩栩如生。

    台侧有低沉呼噜声,是头丈许长的金晶白虎,有如一条印着花纹的名贵雪花毯,铜铃般的眼睛冷漠的扫视着下方恭敬谦卑的人们,时不时低头舔一舔爪子,动作优雅乖巧,像是只猫咪。

    整个大厅气氛格外安静,安静中充斥着某种低沉的,上位者与下位者之间的绝对尊卑关系,让人浑身不舒服。

    石台下,不少黎族人已经站的双腿僵硬膝盖发软,有几名年轻的黎族人额头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因畏惧激动而隐隐颤抖着!

    沉默许久,一位黎族老人迈步走到了人群的前方,向着石台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问道,

    “二位行者大驾光临,实乃突然惶恐,只是请恕小老儿多言,这大罗山小小弹丸之地,寨内老少不足三百,世代茶农出身,二位又究竟是为何来此?”

    “我辈散修,四海为家,贫道也只不过是偶然路过此地,见这山清水秀很是喜欢,因为一些修行上的事情,我与这位道友打算在这暂住几日,不过放心,我们不会白白吃喝,等到走时,我会选个根骨不错的年轻人,赐他份机缘,带他踏入修行之路。”

    那位灰袍道人说道,嗓音苍老而低沉,说话很直接,并没有什么铺垫含蓄的意思。

    “这”

    老人犹豫,他当然知道面前二位就是那些传言中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神仙,想来与那位无名先生都是同类人,自是不敢怠慢。

    只是在族人中,他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因为活得久,所见所闻也要更多更广,他深知世外与尘世绝不可能有太多交集,诸如,此地风景不错我想来住几天,那家包子铺味道不错我没事多去买些,你黎家寨竹楼冬暖夏凉很不错我没事多呆会之类的理由绝不比狗屁真实多少。

    这天下所有生灵,所行所做所为皆有目的或者说目标,比如饿了要去吃饭,渴了要去喝水,凡人劳作赚钱为了买米面布匹,青石反刍是为了更好的消化。

    修行者也一样,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清楚,那就是修行。

    那道人说因为修行上的一些事,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最大的问题点在于,大罗山只不过是个尘世间有些妖物的普通山脉,并不是世外之地,甚至算不上次一等的灵山,没有那些充盈的灵气,也没有什么仙草奇花丹药宝物,只有茶叶茶田,如何“修行”?

    这等无一出奇的普通地方,又为何会三番五次吸引来大能者?

    无名先生如此,这位灰袍道人与那位妇人亦是如此,不是说,这些世外人都是在那些传说中的世外之地居住,从不与俗世往来的么?

    “你也不必疑惑,我等虽说被世人称为修行者,但从本质上来说,也依旧是人,偶尔入世历练行走也是常事,甚至不乏一些性情怪癖的家伙常驻红尘不愿离开,我们这些人说白了只不过是懂一些偏门术法,要比凡人更强,活的更久一些而已。”

    那位美妇笑意盈盈地说道,眼角有些狭长的目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如一柄利剑,洞察心机!

    黎族老人身体突然一颤,后背衣衫瞬间湿了大片,汗如雨下,忙不迭低下头颅畏怯说道,

    “原来如此,是小老儿唐突了。”

    灰袍道人微微皱眉侧头看了一眼美妇,心中低骂一声“毒蛇”,百年不出山,装起高人倒是头头是道,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