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二章 问天

    郭贤夫妇虽然讨厌张半仙，但也不想拂天辰的面子，也就顺着张半仙的意，唤了辆马车，去了川悦楼。

    川悦楼不愧为东凉城的首席酒楼，几人相距里许，就已见到其庞大的身影。走近一看，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只见二人被几名下人引入红墙之内，入目之处皆是美景，雕梁画柱，飞龙走凤，金岩琉瓦，亭台楼轩，璃灯朦胧之下，几人只觉自身宛若画中，无法自拔。

    原先设想的铺张奢靡似乎渐渐远去，一股淡淡的水乡之气扑面而来，留下的只有由衷的钦佩与欣赏之情。

    一行人中，就属郭贤，程小仙文人气息甚浓，见到此景，时常叹息，流连忘返，十分难舍。而张半仙除了一开始瞪了几下眼睛，以示惊叹之外，就咂着嘴，催赶众人快些穿过庭院，进入酒楼之中。

    程小仙已经憋了他一个多月，正如他所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此次能够有机会尝到当地名酒，如何不让他兴奋不已。美景相较美酒，张半仙显然是选择后者，喝酒才是最重要的。

    五楼的偏室内，众人品尝美味，把酒言欢，场面倒也算是一团和气。

    酒过三巡，郭贤张半仙都有些醉醺醺的，说话嘴角漏风，开始互吹牛皮，称兄道弟。没想到郭贤一介斯文书生，醉酒丑态竟和张半仙一般无二，让人意外。

    红玉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白了郭贤一眼，不再理睬。女儿寒翠则满眼的美食，不停操控筷子飞舞，给她夹了许多好吃的。天辰则似有心事，目光无神的看着某处，一个人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玉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好像就自己没什么事。突然，她目光一凝，死死的盯着一旁的女子，程小仙。

    只见程小仙两腮微红，目光飘忽，时不时的往天辰那里瞥上几眼。红玉已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程小仙的那点小心思，她心中一动，挪到小仙身旁，拉起了家常。

    一说到天辰，程小仙就会变得不自然，有些期盼，有些羞涩，还有一些害怕。多种情感在她心中翻涌不止，让她表情变幻不定。

    虽然变幻的十分细微，但红玉身为女儿身，对于女子的心思那是一清二楚，心念一转，就有撮合天辰和程小仙之意。

    虽然她和郭贤愿意照顾天辰一辈子，但相对于父母至亲来说，他们怎么算都是外人！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天辰需要一个时常能够陪伴他左右，不离不弃的知心人，是能够进入他生活的那种。

    面前的妙龄少女对天辰似有爱慕之意，见到天辰如此落寞样子也未有改变。而天辰现在情况堪忧，若是能让程小仙进入他的心间，抚平创伤，自是一桩美事。以红玉看来，天辰现在一无所有，若是有美人相投，他应该不会拒绝的。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程小仙这边了。

    想到这，红玉脸上的笑意又弄了三分，身子往她那边靠了靠，贴在程小仙耳边说着悄悄话。也不知她说的什么，程小仙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绯红一片，十分羞涩。

    天辰看着山珍海味，动了几筷，十分美味。但其内心总是没胃口，也就不吃了。

    天辰在怀念钟山村的时光，那时父母安在，兄妹齐聚一堂，桌上虽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每次一家人总是吃的那么开心。回到现实，再想想如今的处境，可能除了江雪妹妹稍好一些，其他真的是坏透了。

    天辰内心长叹，神色一暗，心底出声，不由自主的向天问道：“为什么？老天。我天辰向来不做亏心事，与人为善。虽非什么君子圣人，但事事顶天立地，无愧于心。为何苦难总是降临于我，让我生不如死，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也不可能有人能够回答。

    这样的问题从他逃难之始，就开始发问。数年过去了，除了被苦难折磨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有别的答案？天辰知道没人回答，但只要心有感触，他还是忍不住继续问天。

    除了天辰之外，其他人的兴致都不错。两个多时辰过后，酒席完毕，红玉看着面前睡成死猪的三人，顿时觉得头疼。

    张半仙郭贤两个酒桌兄弟已经醉死，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红玉唤人来，将他们送到客栈休息去了。郭寒翠虽然也是昏昏欲睡，但还惦记着晚上的灯会，嚷嚷着要去。红玉也不放心留她在客栈，就抱在怀中沉睡过去。

    至于天辰则在川悦楼仆人的帮助下，坐上了轮椅，由程小仙在后面推着。

    谁都没注意，程小仙脸颊微红，目光时不时的和红玉对上几眼，相互之间小嘴一翘，微微笑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夕阳西下，皓月渐明，一行四人总算在天黑之前来到了灯会展出之地。

    虽然距离大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但聚集到此的游人已经十分可观。不过展会是数条古庭院落，游人并非扎堆在一处，而是分散开来，所以也不显得拥挤。

    三人找了座亭台，聊家常，等待灯会开始。

    程小仙对天辰的过去很感兴趣，首先发问，尤其是天辰为何从极师城不告而别等等。天辰觉得没什么可隐藏的，也就将自己知道的，能说的统统说了出来。一旁的红玉也是竖起耳朵，听得十分用心。

    当程小仙得知天辰确实是因为遇到危险，这才不告而别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红玉听了也大感惊讶，她自然想不到，一统兰鹤城的银光会，其幕后居然是一个修仙世家！同时庆幸当年自己和郭贤十分果断，一见事情不对转身就走了，不然若是被卷入那场争斗，以他们当年的情形，是死是活，犹未可知。

    当听到天辰去了关中，并且加入青城剑派时，程小仙一脸懵。

    这也怪不得她，程小仙本身就不是修士，哪里知道什么灵川六派呢。不过红玉对此十分熟悉，稍作解释后，程小仙当即瞪大了双眼，目光流动，满是崇拜之色，看的天辰有些不好意思。

    而后天辰也询问了一下程小仙这些年的经历，毕竟他当年可是将小仙托付给招贤馆的妙才夫人。说道妙才，程小仙神色一暗，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天辰走后没一年，妙才夫人就过逝了，原因无他，就是一个情字。

    寡妇门前是非多，自从妙才和张桓媾合，妙才就对其有了依赖，而张桓本性就是浪荡之人，哪里会拿一个寡妇当回事。妙才心痛之余，与张桓纠缠几次，结果被张桓召集城门护卫给偷偷的解决了。

    失去了妙才的爱护，程小仙一个外人，哪能在招贤馆待下去。妙才死后，她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那些听都没听过的亲戚不知道从哪里都冒了出来。他们将招贤馆卖给了官府，获得众多银两，然后为夺妙才的众多遗产，设计将程小仙赶出了家门。

    那时程小仙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孩，鼻涕都没擦干净，又哪里是这群人精的对手。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老老实实的认怂，少吃点亏，自此程小仙又回到了沿街要饭的境地。

    好在她遇到了张半仙！

    张半仙虽然坑蒙拐骗偷，样样精通，但为人还算热忱。回想起天辰曾经请他大吃一顿，并且还未加以责罚的情分上，询问了程小仙几句，就将她带在身边。并将自己一身所学，倾囊相授，这才让程小仙学会了卜算之道。程小仙有了一技之长，总算活到今天。

    学会卜算之道，程小仙为自己卜过一卦，知道妙才之死多半是因为自己命硬的缘故，将她生生克死的。于是每每说道妙才，程小仙都是满怀愧疚。

    只是斯人已去，纵是让她黄袍加身，也难拟补心中的遗憾。

    天辰听到此话，感慨良多。父母双亡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