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7 古契

    作为后大宗师时代实装完毕的一个系统，追随者系统也早已在漫长的游戏时间内被玩家们研究得非常彻底，除了极少数涉及虚拟真实背景的技术问题以及玩家群体漠不关心的边缘问题以外，大部分招揽追随者的条件、要求、优劣对比及注意事项等方面也早在现实世界各大玩家论坛及网络信息的铺天盖地里变得普及了。身为独占这个游戏大部分顶级资源的行会势力，盘踞在自由世界各个国度及地区的高等级玩家们自然也知晓如何利用这个“身外之法”来提升各自的综合实力，但或许是因为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未知原因，这种携带npc进行协同作战的参赛方式并未被联盟所承认，也并未实装在以比赛服务器为基准的联盟杯当中。

    当然，此时的联盟杯已经被玩家们戏称为“旧联盟杯”，而脱离了长达二十年之久的条框束缚、刚刚起步的新联盟举办的野鸡比赛，自然是没有定下这样的规矩的。

    “在此不得不称赞一下大家的职业素养和优良职业习惯——此次参赛的职业选手，大多数都没有想起来这个东西。”

    用低沉的笑打破了上演在面前的这场灰白默剧后逐渐弥散的尴尬，一直半躺在弧形墙壁角落的段青此时也抱着身上的贯穿伤口扬起了自己的声音：“初赛的时候还没有注意，但正赛的参赛者们，大多数也都秉承了先前职业比赛的默认规则，没有携带各自的追随者参与战斗，不然我们的比赛流程和头疼程度恐怕都要上升一个台阶呢。”

    “在没有刻意强调及立下规则进行束缚的情况下，能够想到这一点的大概只有像五火球神教这样的非常规参赛选手，以及……像我们这样很久没有参加过比赛的老家伙们了。”四周的晦暗光辉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在了良辰美玉的面前，原本宛如定格的世界也在段青的话语中渐渐恢复了正常：“当然，像你这样处心积虑想要利用这一点的人也应当排除在外，虽然在你最后出手之前，我们确实也一直在猜测你究竟想要使用什么样的招数和手段来钻这个空子，不过现在……啧啧啧啧。”

    “怎么……可能？”垂立在身前的显得有些颤抖，良辰美玉那转过来的视线也显得有些呆滞：“已经……有人了？”

    “没错，自由世界原本是标榜真实、追求真实的世界，玩家与自由世界居民之间的契约合作关系也是双向的。”似乎明白良辰美玉此时正在震惊的原因是什么，段青的解释依然伴随着低笑而在大厅的角落中响起：“玩家或者追随者任何一方觉得不满意，都可以解除彼此之间的契约关系，重新寻找新的心仪对象，但是——”

    “一名玩家只能拥有一个追随者的这条原则，似乎一直都没有改变呢。”镇压的高浓度能量已经消失，站起身来的雪灵幻冰此时也带着一抹微笑守到了段青的近前：“就算是想换主人或者是雇佣兵，也得先把之前的关系处理完毕才行，像你这样直接出手硬抢，连系统都不会同意啊。”

    “不得不说他之前的一系列操作确实非常精彩，最后也成功得到了近距离与艾依娜接触的机会，要是最后真的被他得了手，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都会后悔得想从天空之城上跳下去。”

    “是啊，尤其是考虑到艾依娜的特殊身份……要是被良辰美玉这个家伙掌握了控制权，整个天空之城说不定都会成为他的囊中物。”

    “这一招就叫做‘釜底抽薪’，下面的公国与帝国还在挠着脑袋商谈着阻挡魔法帝国战略推进的事情，谁能料到人家反手就把家给偷了呢？”

    “不可能！”

    一唱一和的闲聊在渐散的能量嗡鸣声中变得越来越响亮，自然也在良辰美玉的耳边变得越来越刺耳了，用力挥着手的青年剑士随后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大叫，那转身瞪向段青两个人方向的双目也变得犹如红牛般愤怒：“这个虚拟管理者是人偶！是魔法产物！是法师议会从天空之城废墟地下里挖掘出来的古代遗产！有谁能抢在发掘之前就成为她的主人？又有谁有资格成为她的主人？就连她的造物主都应该死了上千年了！”

    “呃，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拿到的这些情报资料，不过你的描述与实际情况好像差了十万八千里啊，她的原主人……也确实是存在的。”

    “放屁！胡编乱造！你，你——难道你知道是谁？”

    “你自己猜吧，反正我不知道，毕竟号都删了，天知道这些数据资料为什么还留着……”

    “你！”

    愤怒早已扭曲了血痕遍布的面庞，良辰美玉死死盯着对方喊出的声音此时也如同拉紧的风箱一般：“你……难道……早就……”

    “要是我说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巧合，你会不会更气？”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被雪灵幻冰紧紧护在身后的段青只是虚弱地抬了抬手：“为了保证你的身心健康，我觉得还是顺着你的想法好了：没错，一切都是我干的，是我又一次坏了你的好事，是针对你这个喜欢通过作弊手段控制别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之人的反制与惩罚。”

    “惩罚？呵呵呵呵。”无视了四周逐渐压迫而来的沉重感与浓郁魔法能量的禁锢，低下头来的良辰美玉发出了一阵气急败坏之后神经质般的大笑：“你在说什么蠢话？惩罚？我？你们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吗？这些办法本来就是联——本来就是合法且合理的！无知且自大的你们，有什么理由指控和惩罚我？”

    “……”

    “怎么，还想通过录像来搞灰色证据？呵呵呵呵呵。”

    似乎对段青一方与四周陡然沉下的寂静显得有些不适，收起了狂怒之色的良辰美玉随后发出了恶意满满的笑：“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将游戏里的影像传到外面的，但这根本就毫无意义，就算我真的说漏了嘴，你们去外面随便告啊？看谁会理睬你们！”

    “与你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小手段相比，还是我的‘手段’更加直接一些。”不打算再进行更多的抵抗，这位衣衫不整的青年剑士留下了最后的狠话：“这一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哈哈哈哈哈！你们就在夜不能寐的纠缠与折磨里等着吧！总有一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但话音却已经无法传递到其他人的面前了，一众围观群众瞪着眼睛望着这位还在大放厥词却浑然不知的剑士身形逐渐变得透明，看上去像是玩家即将下线之前的征兆：“……唉，所以我不想跟这样的人纠缠，要是他撕破了脸皮不顾一切地想要对付我们的话，最后总会变成一个大麻烦。”

    “小丑已经够多了。”他向着一旁板着脸用力点头的雪灵幻冰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将一只手举到了耳旁：“这一次，咱们就解决得尽量彻底一些吧……找到了么？”

    “我还以为你没有下手呢，这不是很成功吗？本来我也以为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但罗娜姐妹的研究成果与虚空图书馆的力量简直令人惊叹……”

    “好了好了知道了。”将耳边传来的某紫罗兰之主的聒噪声挥散开来，段青的眼角余光在前方停留了最后一眼：“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用这种残忍的方式，不过……算了，累了，毁灭吧。”

    啪。

    留在众人眼前的那道属于良辰美玉的透明身躯犹如泡影一般完全消失了，余下的最后涟漪似乎也正在引发着空间的震颤与波动，属于那道透明身躯的、存留到最后的一双不解的双眼最后也伴随着另一名玩家的苏醒，完整地传递到了现实世界华蓝市某高楼大厦顶端的总统级客房内：“——怎么回事？”

    “我怎么下线了？”

    有些迟疑地从同样豪华不已的游戏舱中坐了起来，先前还在不停放着狠话的徐良宇逐渐理解了目前的现状，他皱着眉头对着游戏舱内的面板操作了一阵，然后在毫无反应的结果中放大了自己的童孔：“无法登录？开什么玩笑？”

    “喂？喂？”他用力地拍打着一阵毫无作用的光板，然后抓起了一旁的通讯球开始大喊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还问怎么了？我怎么了你们还能不知道吗？”

    “不是说这种……这种方式是毫无风险的吗？我xx的被踢下线了知不知道？系统显示我无法连接！我玩虚拟游戏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句话！”

    “我xx的当然知道现在的光脑根本就没有反作弊系统，这种技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但是眼前的这个情况你怎么解释？你们联盟怎么解释？”

    “别反过来质疑我！我就是按照你们给我的说明进行操作的！要是你们真的废了我的号，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将客房另一头的一名睡梦中的美女吵醒，徐良宇的咆孝变得越来越大，通讯两头的争吵与随之而来的震动，分隔在另一头的虚拟世界自然也听不到了。放松下来的手臂摔到了一旁，完成一系列谜之操作的段青此时也再度回到了重伤的瘫软模样，那充斥着心安理得感觉的面色，此时也塞回到了雪灵幻冰急忙转身靠来的怀抱中：“……呼。”

    “他不会再回来了。”紧紧地保护着段青的身躯，雪灵幻冰依然忍不住望着刚才那个人消失的地方：“对吧？”

    “要是他能回得来，说明我也能回得去。”指了指自己的脸，段青那虚弱得有些发白的面庞此时也与寒冰封住的半边身躯一样僵硬：“不过你我大概都不想再跟他待在一个世界里，所以我就在切断他的锁链前，把他位于现实世界传来的信号源一起切断了，这样的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我应该给你一个新绰号吗？”于是雪灵幻冰眨着眼睛回过了头：“比如说……赛博虚拟精灵？”

    “不要起这种变态的称号。”

    挥了挥自己的手，段青低沉而又虚弱的声音中也充斥着半开玩笑的意味：“我可没有畅游整个虚拟世界的本事，更不可能顺着传输数据去找他本人，我只不过是借用了早期虚拟真实世界的一些基础知识，以及我长年累月下使用意剑的一些个人见解罢了。”

    “停，详细的以后再说。”

    “我知道，现在可不是解释的时候。”

    斜着眼睛望着雪灵幻冰随后抬起的手掌，段青扯着嘴角微微笑着：“总之这一次的结果还算不错，除了艾依娜这一点我们没有料到、运气又比较好以外，剩下的过程还算是顺利了。”

    “那个混蛋肯定早就捏着这个作弊码，一直寻找时机想要用在我的身上呢。”雪灵幻冰再度响起的话音里也泛着冰冷而又憎恨的感觉：“难怪刚才对战的时候，他一直被动防御没有出手……”

    “不，我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将视线偏向了一边恢复正常的环形大厅内外，段青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成功安排这么多的人来到此处，坐拥一手好牌却打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要么是他过于谨慎和愚蠢，要么就是他志不在此。”

    “以刚才的那种方式来获得最后的胜利，很有可能是他重重考量之下最后选择的结果，因为只有在那种情况下，他才有可能得到艾依娜和天空之城的掌控权。”说到这里的灰袍魔法师视线有些出神：“是‘独自’获得掌控权，不是联盟，也不是自由之翼。”

    “这家伙或许有着非同寻常的野心。”

    灿烂的白光随后出现在了段青的面前，隐约勾勒成型的艾依娜的身影也在这抹白光中显现：“呵呵呵呵……我现在倒是对他心底不为人知的其他考量因素非常感兴趣了，这家伙说不定还在算计着他背后的段家、楚家，还有整个联盟的人。”

    “管他的呢。”扶着灰袍魔法师勉强站起，雪灵幻冰则是毫不在乎地哼了哼：“走吧。”

    “先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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