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8 棉花糖

    “换一个眼光来看，这个地方还算是一个比较清静悠闲的地方呢。”

    “作为一座墓园来使用已经足够了，至少可以保证逝者不会被打扰……”

    “之前是谁嫌这里偏僻来着？是我吗？是我吗？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是不会承认的。”

    “好好好，知道你誓死抵赖的决心了，不必这么紧张。”

    再次退到了薇尔莉特的身后，属于一男一女两个人之间随意的对话随即展开在了散乱而又无序的墓碑当中，双手交叠在腹前的段青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在和风与和曲中沐浴了良久的时间，然后方才说出了自己的感叹：“这曲子还挺好听的呢。”

    “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大魔法师现在正在吟唱的只是一首曲子。”雪灵幻冰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曲子的名字是什么。”

    “怎么，你也没听过？我还以为是帝都当地的童谣之类的……”

    “我还没有闲到连帝国的小孩口中传唱的童谣都记下来的程度，如果你真的对此感兴趣……你可以自己上去问啊。”

    “得了吧，她现在的状态你又不是不知道。”

    指了指薇尔莉特的背影，段青一脸沉重地低下了头：“与其打断对方的即兴哼唱，还不如珍惜她再度恢复正常人的这段宝贵时光，其他的那些旁枝末节，等我们有更多机会的时候再行调查吧。”

    “同意。”一侧的雪灵幻冰点了点自己的头：“不过……她最近恢复的频率似乎变高了呢。”

    “哦？你觉得是因为什么的影响？”段青斜着眼睛望了对方一眼：“总不能是因为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吧？”

    “你知道就好。”雪灵幻冰低笑着撩了撩自己兜帽之下的白色长发：“要不是看在她可怜的份上，我早就将她丢给你这个从来不管人家的负心汉了。”

    “喂喂，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为了照顾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偶费尽心力的啊。”段青斜着眼睛转过了身：“而且之前是谁说要将她留在那座图书馆里面来的？我看你是早就想把这个包袱丢出去，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吧？”

    “就算是，那又怎么了？”雪灵幻冰挺了挺自己的鼻子：“顺手将麻烦暂时处理掉的这个办法，你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

    “……好吧，是我无能。”于是段青又摸着鼻子缩了回去：“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又对帝都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目前的所作所为，也只是想要趁着这个这个空闲的时间找一找有什么打破僵局的机会而已。”

    “你看我们这不是有进展了吗？”他指了指前方，嘴角也露出了一抹安慰的笑意：“就算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能听一听大魔法师为我们歌唱的曲目，也算是一件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回报了……唔。”

    “看来好像结束了呢。”

    哀伤而又婉转的曲子在两个人的耳边变得愈发断断续续，最终连同周围不断来回旋舞的风儿一起消失在了逐渐变得明亮的天空当中，身体停止了颤抖的这位紫发女子随后也伴随着她的那道沉寂的背影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之后才在身后逐渐响起的段青的询问声中缓缓地站了起来：“怎么样？感觉身体有变化吗？”

    “……”

    “有没有想起什么？好事，不好的事，什么都行。”

    “……”

    依旧没有任何想要回答的意思，紫发的薇尔莉特就这么用毫无生气的目光注视着出声提问的段青的脸，带有泪痕的那张成熟的脸庞也随着微风的吹拂而变得愈发木然，最后带着她缓慢前行的脚步而消失在了段青的背后。望着恢复成为木偶状态的这位大魔法师垂头不语的动作，双手叉腰的段青再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与雪灵幻冰对视了一眼的目光随后也巡视过了这片墓园的其余角落，最后重新落在了面前的那座墓碑的表面：“芙拉·罗埃尔，是吧？还有什么线索来着？”

    “罗兰。”雪灵幻冰轻声提示着对方：“我们可以回到诺比利特大街，看一看我们之前所错过的异状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吧，我们去确认一下。”微微地点了点头，段青随后带头向着墓园外走去：“希望麻烦不会再度找上门。”

    “之前所见到的那场大火，大概就是我们在帝都能够见到的表达不满的最强烈方式了。”随后跟上前来的雪灵幻冰朝着朱红色遍布的城市远方眺望着：“有皇帝的庇护……”

    “应该不会有人真的拿我们怎么样的。”

    逐渐向前延伸的三个人的步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与周围逐渐增多的人群汇聚在了一起，中间偶然还会闪过三个人在街边品尝美食、挑选物件的景象，经过了这场天空庭园事件洗礼的他们心境似乎也变得与前一天有所不同，就连找回来时线路的步伐也变得愈发轻盈了起来：“这里是冒险者协会，不进去打个招呼么？这可是帝都的冒险者协会，全自由大陆最大的冒险者协会总部呢。”

    “位置倒是非常黄金，就差没把皇宫从旁边的山上顶下来了……唔，那边就是那个诺比利特大街是么？这么靠近城市中心的地方，昨天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

    “你就记得看那些贵族小姐了！还有这宽广的大街——据说这些大街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考虑帝都的交通极度不方便而刻意拓宽的。”

    “但是我也没见到几辆马车从大街上经过啊，难道是因为版本革新，落后的马拉车已经被先进的魔法导力车淘汰了？”

    冲着周围偶尔出现在青石地砖上的三两道铁轨指了指，一脸夸张的段青随后比划着自己面前的另外一条大街的景象：“你看，诺比利特大街上怎么也没有？”

    “不知道。”雪灵幻冰轻轻地摇了摇头：“自从开放六十级之后，我几乎就没有再来到过这座城市，就连我们的驻地是什么时候搬走的，我都不太清楚……”

    “好吧，只要你还记得其他的特征就行。”抛出了两枚金币，段青一脸无谓地将摆在街边摊位上的两束棉花糖一般的物品从小贩的手中接了过来：“比如……你印象中的罗兰家在哪里，现在能指认出来吗？”

    “就在那个方向。”毫不在意地接过了对方手中的“棉花糖”，雪灵幻冰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出了几分笑意：“又不是在逛庙会，用得着这么破费吗？”

    “在炼金师的眼中，这两枚金币连零头都算不上。”段青不屑地摆了摆自己的手：“连刚才的那两个耳坠都给你买了，边吃边逛算得上什么……嗯？”

    眼中忽然闪过了好奇的情绪，刚刚想要迈出脚步的他随后将目光放在了身后一如既往默默跟着两个人的薇尔莉特身上，向后退了两步的他随后打量了一番这位紫发木偶的脸，最后将自己手中的棉花糖塞到了对方的手中：“你要不要？”

    “……？”

    茫然的双眼中出现了几分疑惑的感觉，捧着那支棉花糖的薇尔莉特抬头望着段青的脸，不知该作何反应的表情半晌之后落在了手中的那片五颜六色的云朵上，似乎正在努力考虑着眼前这件物品有什么样的意义：“……”

    “好吧，至少形象还算不错。”耳边传来了雪灵幻冰的窃笑，拍了拍手掌的段青随后转身朝大街深处走去：“你先拿着吧，直接塞到嘴里也是可以的，但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它可是很甜的哟。”

    “之前还说你不会照顾人家，这么快就学乖了嘛。”跟上前来的雪灵幻冰扁着嘴巴吐槽道：“但是将棉花糖塞给拥有成熟女性风格的大魔法师，你不觉得有些违和吗？”

    “哪里违和了？我觉得非常合适。”段青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因为在我的眼中，现在的她跟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差别……唔。”

    “就是这个地方？”

    无数大街上的人群依然不停来回经过的景象里，他停在了一片毫无特色的墙壁前方：“你所说的罗兰家族的住址？”

    “大概的位置就是这里。”似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雪灵幻冰的声音随着她不断来回巡视的目光而回荡在段青的左右：“但是……奇怪，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不仅是大门，就连风格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是吗？”于是段青沉吟着捏起了自己的下巴：“改造到让熟悉的人都能忽略的程度——看来是真的出现了足以称之为物是人非的黑历史了。”

    “距离我最后一次来到帝都，大概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游戏时间。”抬头望了望属于火2月末的这份愈发炎热的天气，雪灵幻冰将自己略显混乱的心情强行按了下去：“如果是真的做出大规模的手脚与动作，一年的时间应该也足够了。”

    “萝拉现在常居自由之城，离我们十万八千里，想要搞明白这些事情，大概也只能靠我们自己。”视线从面前的这堵墙上撤了下来，段青开始朝着他们所在位置的左右不断地探视着：“找个人问一问吧，最好是常驻在这里周围的人。”

    “交给我吧，我记得——”

    “……你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突然断成了两截，察觉到一丝异状的段青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雪灵幻冰的身上，而这位话音戛然而止的白发女性此时也像是突然遇到了巨大的创伤一般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头，宛如秋水一般的眼眉也痛苦地紧皱在了一起：“这种感觉……可恶。”

    “精神空洞？”心中闪过了某种可能性，段青咬了咬自己的牙：“你上线多久了？先不要继续游戏了，赶快下线休息——”

    “不，不是这个原因。”

    痛苦的目光随着强行隐忍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表情而显现在了段青的面前，被灰袍魔法师所搀扶着的白发女子忽然将视线转到了这条大街的一边：“快！”

    “他们来了。”

    踉跄的脚步伴随着剧烈的撕扯动作而出现在了段青的身边，与之相伴的还有属于雪灵幻冰猛然抬高的急促声音，扯着那件灰色魔法袍的她就这么慌不择路地在沿街小贩与路人之间挤出了一条缝隙，跑到了这片街区对面的小巷阴影当中：“喂，喂！你到底怎么了？”

    “看那里。”

    靠着墙壁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没有回答段青问题的雪灵幻冰半晌之后才将汗流如雨的面庞朝向了大街另一侧的角落：“是他。”

    “……良辰美玉？”

    望着逐渐出现在那片视野尽头处的一名穿着华丽、打扮得如同贵族一般的某位男性剑士玩家带着几名手下迅速赶来的景象，段青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下来：“你感应到了他的到来？”

    “应该吧。”模棱两可地回答着，雪灵幻冰咬着牙探出了自己的头：“问题的关键在于——”

    “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确认了一番薇尔莉特依然跟在他们身后的状况，安静下来的段青转头朝着良辰美玉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这位已然变得如同帝国贵族一般风范的家伙带着手下来到了他们刚刚所站的那面墙壁前方，一边询问着周围的路人，一边朝着这面墙壁指指点点着：“……他们在找我们？”

    “应该是早就已经将附近的区域监视起来了吧。”重新靠回到了小巷的阴影当中，单手拢着额头的雪灵幻冰声音艰难地回答道：“换做是我，我也会想到看住这个城市里最为关键的几个地方，等着敌人自动送上门来……”

    “好吧，至少这证明了我们没有找错地方。”艰难地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段青再度转头探向前方：“但是……自由之翼居然回来了？在这种时候？冒着被帝国发现的风险？”

    “不管他们想要干什么，我都是他们现在的狙击对象之一。”

    咬牙将最后吸起的冷气咽了下去，雪灵幻冰抬头望着他们所在小巷的另一处墙头：“走吧，先离开这里。想要打听情报的话……”

    “眼前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目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