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 轮回梦魇，斩却心魔

    四周的光明在黑暗的笼罩之下彻底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与之相伴的还有无尽的狂风所带来的呼号，沉闷的雷声不时响起在这片阴云与黑暗的远方，用闪过的瞬息光芒将这片看上去如同无尽虚空的世界照亮了一瞬——翻腾的云雾中，大群大群全身漆黑、造型各异的畸形怪兽正逐渐地从那些黑暗的深处露出自己的原形，一双双鲜红色的眼睛此时也带着彼此的深沉恶意，齐齐地望向了被他们包围在中央的某道忽然出现在此地的白发女子的身影。

    再度变得黑暗的景象中，她静静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

    包含着愤怒与绝望等多种负面元素的目光在那双圆睁的双眼中不断地来回变换着，最终定格成为属于那名女子特有的悲伤，悬浮于这片黑色雾海之内的她随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长剑缓缓地举了起来：“又是你们，又是这个地方……”

    “又是一次轮回呢。”

    她喃喃地自语着，丝毫没有关心四周那些黑色的野兽迅速包围而来的威胁，回荡在这群怪兽之间的嘶吼声与尖叫声随后也迅速地将她的身躯所吞没，带着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撕裂的牙齿与利爪不断地送到她的身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鲜血飞溅而起的景象中，静立在原地默默忍受着这些攻击的女子宛如一尊刀枪不入的石像，一道道细微的伤痕却是如同印刻在石像之上的道道刮痕一般，逐渐地印刻在了她破烂不堪的白色新手服之间裸露出来的肌肤表面：“一切都是幻象，一切都是幻象……”

    “它们不是幻象，你应该明白的。”

    深沉而又充满恶意的话音随后响起在了她的耳边，与之相伴的还有属于一名青衫男子抱着长剑突然出现在虚空上方的悬立身影，居高临下审视着她的这位男子随后发出了嘲讽的低笑，用可怜而又悲悯的目光望着那位正在饱受痛苦的女性：“你已经数度回到过表面世界当中，但那些刻在你身体上的伤痕根本就没有消失……长此以往，你依然会因为灵魂衰竭而亡。”

    “不甘吗？怨恨吗？痛苦吗？那就反抗吧。”他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大笑，俯视的眼神中也多出了几分轻蔑的意味：“人的忍耐终究是有极限的，对于现实的认知也终究会出现破绽，只要你依然出现在此地，你的这份命运便无法逃脱。”

    “……闭嘴。”无尽的尖锐利爪不停闪过的景象中，白发的女子终于再度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我不会再信你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了，不会。”

    “哦，真的吗？”

    居高临下的声音骤然拉近到了她的耳旁，怀抱利剑的那道男子的身影也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将周围的黑色畸形怪兽全部挥退下去的他随后拧出了一股嘲讽的笑，用轻佻的手指挑起了对方的下巴：“那我要是故意说一句真话，你也会不相信吗？”

    “……”

    “不要掩饰了，你的心中其实充满了犹豫与猜忌。”

    轻轻地欺近了对方的嘴唇，男子用恶魔一般的呢喃低声说道：“虚空是混沌的终结，也是混沌的源头，能够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必然有着与混沌非常相合的相性。”

    “尽管嘴上非常硬，但你的身体却是非常诚实的。”他扯着嘴角的笑，然后强行扭过了女子用力躲避开来的那张脸：“你拥有一颗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心，所以你才会一直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紧咬着自己的牙关，白发的女子终于因为面前这道声音的出现而开始微微地颤抖，再度睁开的双眼也带着湿润的泪水，闪动着望向了面前化作曾为“陌上青山”的这名男子的脸庞：“没错，我一直不相信他真的会接纳我，因为我一直没有相信，他会原谅我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对我发过脾气，从来没有埋怨过我那段时间对他做过的任何一件小事。”她抱起了自己的双肩，声音中也带上了颤抖的感觉：“而我……我也根本没有帮上他任何的忙，却总是在拖他的后腿。”

    “你——”

    “没错！我其实最恨的是我自己！”

    挣扎着从眼前那名男子紧扶着自己肩膀的双手中逃开，白发的雪灵幻冰用哭腔冲着前方大声喊道：“我恨那些表面亲戚，恨那些害死了父亲的楚家人！恨那死去的父亲！恨每一个将我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的混蛋们！但到了最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我胆小，软弱，自卑，畏首畏尾……”

    “我甚至没有力量回报他的善意，回报他整整两世的馈赠。”依旧饱含着泪水的目光中逐渐闪过了几分坚定，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她终于再度抬起了自己的头：“一切的心魔归根结底都在我自己的身上，这才是我与世界不相容的理由。”

    “软弱的人类，是不配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望着对方沉重而又失落的那张脸，拔出了长剑的“陌上青山”对着雪灵幻冰宣言道：“既然你已经认清了现实，想必你也做好了再次承受死亡的觉悟了吧？”

    “不配继续存活在这世上……呵，曾经的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雪灵幻冰颤抖着将手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剑柄之上：“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你们这些幻象也没少引诱过我承认这样的念头，但是……”

    “我无法因自己的变得强大，却可以因为别人而变得强大。”她伏下了自己的身子，带着泪花的双眼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那道身影：“这无关于我曾经的重负与身背的罪孽，而是我纵使粉身碎骨也要实现的愿望。”

    “你？愿望？哈哈哈哈哈！”用剑尖指着对方的鼻子，“陌上青山”用轻蔑的大笑声回应着雪灵幻冰的那双眼神：“你甚至连楼语殇都比不过，还谈什么可怜而又可笑的愿望？”

    “……”

    “哦？看来你内心已决。”

    望着对方握着剑柄依旧一动不动的姿势，“陌上青山”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地扩散开来：“既然如此……”

    “那就在虚空的见证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决心吧。”

    他低下了自己的头，包含着各种情绪的表演也隐藏到了低头的动作当中，名为黑蛇之噬的那柄黑色的短剑随后也像是凭空出现在虚空中一般，以比毒蛇还要阴暗的方式刺向了雪灵幻冰的胸口。没有理会那道黑色短剑迎面而来的刺击，俯身向前冲出的雪灵幻冰就这么任由那柄短剑没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内，一直保持在腰畔的那柄龙牙长剑随后也如同爆发的光雷一般划破了虚空的黑夜，将大片锥形区域之内的畸形黑兽连同面前的那道人影一起劈成了两半：“永别了，我的过去。”

    “永别了，陌上青山。”

    无尽的狂风夹杂着尖啸声不断地沿着这一记拔刀斩的波及范围向前延伸而出，中间夹杂着被女子称作陌上青山的那道身影逐渐化作星辰般飘散开来的景象，即将消失在这片虚空中的那道人影嘴角也夹杂着莫名的微笑，最后忽然伸出了扣住女子肩膀的一只手。

    “出来！”

    他发出了一声大喝，散发着光亮的手臂随后扯动着雪灵幻冰的身躯消失在了陡然伸展开来的光明当中，没有抵抗这道拉力的白发女子随后也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半晌之后才将属于某位灰袍魔法师的身影纳入了自己睁开的视野范围之内：“你……”

    “欢迎回来。”

    无尽的黑雾夹杂着四处升起的现实喊杀声里，属于段青的笑容随后绽放在了这名女子的面前：“又去哪里神游了一遭啊？”

    “我，我没事。你……”

    浑身虚脱的感觉猛然侵袭上了自己的身体，雪灵幻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刚想要软倒下来的身躯随后却是猛然变得僵硬，与之相伴的还有她落在段青腹部的眼神：“你怎么了？你这是——”

    视线沿着那道伤口中依然还未拔出的龙牙长剑缓缓地游移着，她的话音陡然噎住了，逐渐哽咽的声腔随后也伴随着自己猛然松开剑柄的那双鲜血淋漓的手，带着当啷落地的长剑一起滑落到了段青的耳边：“你……我……对不起，我不是……”

    “别担心，我知道。”

    脸上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微笑，段青扶着对方的肩膀一起坐倒在了地上：“可怜的灵冰……想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以来，你还是一直在承受着这样的折磨吧？”

    “我，我……”

    任由那些流淌的鲜血浸染了她白色的发梢，双眼呆滞了一阵的雪灵幻冰随后点了点自己的头：“是的，我一直……没有想通，所以每当我使用那种力量，它们就会再次……再次出现……”

    “作为意剑后遗症的受害者，你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了。”段青笑着摇了摇自己的头：“至少这些幻象与造成的伤害还都在游戏内，顶多就是让我这样贱命的人承受……唔。”

    “现在回想起来，你已经比扎拉哈城的那一次好多了呢。”说到这里的他再度扯出了一抹艰难的笑容：“想通了？”

    “……嗯，想通了。”定定地望了对方一阵，雪灵幻冰破涕为笑地点了点头：“我斩杀了过去的你，应该……应该足够了吧？”

    “足够了。”

    眼神逐渐地沉落到了低头喘息的动作当中，段青用沾染着自己鲜血的手冲着对方比出了一个拇指：“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强大的职业选手，我保证。”

    “那就这么说好了。”笑容中充满了莫名的甜蜜，雪灵幻冰静静地躺在了对方的怀中：“如果你丢下我不管，小心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啊。”

    “男人嘛，就算是再高的山也能扛得动。”取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又一瓶生命药水，段青随后将目光转到了自己身后的洪山老道等人身上：“不过……我可不愿意绕过那些一个劲往我身上丢包袱的人。”

    “你们应该早就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吧。”他一口灌下了自己手中的药水，然后就这么捂着还未愈合的腹部剑伤站了起来：“利用虚空的力量一个劲儿地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这也是人做的事情吗？”

    “哎呀哎呀，又看到了一场好戏。”

    似乎是刚刚从之前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幕中回过了神，洪山老道大笑着拍起了自己的双手：“可惜她现在变弱了，不然这一剑肯定能将你砍成两半啊。”

    “让你失望了真是抱歉。”段青沉下了自己的眉毛：“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好好地报答报答你们这份恩情，如何？”

    “恩情？这是她应得的。”

    指了指段青身后沉寂下去的那名女子的脸，洪山老道大笑的表情随后猛然转变成为愤怒的狰狞：“既然你这个无名小卒现在一定要护着她，想必你也早就准备好了要承受这种背叛的滋味了，对不对？”

    “用欺骗与恶意换来的背叛罪有应得，也是你们必然拥有的下场。”面对着不远处的那几个人逐渐亮出的刀剑，一脸黑暗的段青的手中再次多出了两瓶药剂：“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追根溯源，你们这些人才是造成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若是你们依然不自知的话，我也没有义务一直惯着你们继续在这个世界上作孽……”

    “今个儿的任务不做了。”他将两瓶药水往地上一摔，身体逐渐地隐没到了逐渐升起的魔法雾气之内：“不将你们杀个十遍八遍的，老子心头这口怒气都没地方泄呢！”

    “哈！所以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震颤的能量随着洪山老道抬起的双手而聚集在了他的周围：“就凭你一个二十级不到的魔法师？”

    “要是他不够的话，那再加上我如何？”

    成熟的女子声音随后出现在了这条街道两边的房顶，与之相伴的是属于絮语流觞的蓝色长发飘扬在黑暗天空之下的身影，她冲着面露惊讶的段青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洪山老道对身后逐一出现的岚山众人随声吩咐着：“分两个人随便处理处理这批捣乱分子，其余的人去做掉最大的那个BOSS……”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