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Victory》
郑晓絮极有韵律的挥动着手中的两根琴竹，轻轻击打在扬琴中音区的几十根琴弦上。 低音、中音、高音，按照早就编排好的顺序错落有致的依次出现，丰?满的和弦也在琴竹的不断击打当中巧妙的融合在了旋律里，郑晓絮手下的扬琴在这样的编曲下，听上去宛如一架钢琴正在舞台上进行演奏。 现场的掌声迅速消失，所有观众立刻安静了下来。 摩根?菲什曼和比利?怀斯几乎同时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他们听到了什么？ 钢琴？ 这场演出当中怎么可能会出现钢琴？ 他们的眼睛不会骗人，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就在两束追光的照耀下，一架来自华夏的民族乐器扬琴正在一个身穿黑色旗袍的女孩儿手下歌唱，然而他们的耳朵却告诉他们现在听到的是一架钢琴的演奏。 他们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听见的就是“钢琴”的声音，琴声的质感、特征几乎完全相同，比起正常的钢琴也许琴声稍微清脆了一点，不过这是钢琴调音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等到他们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依然还是来自华夏的民族乐器——扬琴。 摩根?菲什曼和比利?怀斯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第一次，他们对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产生了些许怀疑。 …… 郑晓絮完全不知道台下有两位观众几乎开始怀疑人生，她继续极其松弛极其稳定的演奏着，扬琴在她的敲击下，依然继续发出类似钢琴的声音。 這首乐曲一开始的十六个小节，几乎完全就是这架“钢琴”的独奏。 旋律一点也不复杂，简单得如同乡间老农随口哼唱的歌谣。 这段旋律既没有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强劲节奏，也没有上天入地来回不断的盘旋起伏。 这只是一段极其质朴的简单旋律。 对于郑晓絮来说，这样的旋律她就是闭着眼睛都不会弹错。 然而，就是这段大多数小节仅仅只有三个音符的简单旋律，郑晓絮的演奏不知被蓝天骂了多少次。当时蓝天给她的要求只有一句话：演奏出大战来临之前古老山村的安宁祥和。 就是这一句话的要求，让郑晓絮苦练了足足两个多月，蓝天那里才算勉强点头通过。 说实话，即使蓝天最终让她的演奏通过了，郑晓絮依然还是没有完全抓?住这段旋律的精髓。蓝天给她找来的那些战争片DVD她都认真的看过了，不过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战争跟她们的生活的确有些遥远的距离，郑晓絮难以完全理解透彻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今天，旋律刚一奏响，郑晓絮就从心里感受到了旋律当中隐藏着的那种安宁祥和的味道。 刚刚经历过一次断电事故，现在台上台下所有人的心里都希望接下去的演出能够平安顺遂。这，岂不是正符合乐曲要求的那种安宁祥和？ 这跟郑晓絮内心的想法也是完全吻合的。 也许这两种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细微的不同，但是现在是和平年代，用这种类似的接近的感觉来替代已经足够，尤其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 郑晓絮抓?住了这种感觉，就跟着自己的感觉去走，她不紧不慢的演奏着，自如的吟唱着这段简单而又质朴的旋律。 观众席里变得静悄悄的，几乎每一位观众都闭上了眼睛，仔细品味着这份混乱之后难得的安详和宁静。 …… 旋律如同静静的河水一般，缓缓的向前流淌。 “钢琴”独自演奏到第十小节，第三束追光从灯控室里射了出来，笔直的打到舞台右侧吹奏洞箫的女孩身上。 洞箫低低的吟唱了一句，和着“钢琴”奏出的旋律，犹如古老村庄上空飘荡着的那缕炊烟。 音控室里，蓝天悄悄的提升了一点整体音量，同时又把架子鼓、鼓机以及合成器的音量全都推了上去。 这首作品，他需要像美国式调音那样，用庞大的音量来震撼现场的所有观众。不如此，绝对达不到这首作品最好的那种演出效果。 当然，这种音量上的提升仍然处于蓝天的控制之下。 “钢琴”演奏到第十四小节，洞箫再次吹奏了一句低徊的旋律跟“钢琴”应和。紧接着，“钢琴”演奏的旋律稍稍发生了一点变化，变得稍微复杂了一点，而旋律当中隐藏着的和声，则迅速向着不安的情绪发展过去。 即使是没有学过乐理知识的观众，都能从演奏上的细微不同以及和声的发展，感受到乐曲即将来临的重大变化，这是乐曲带给观众的心理暗示。 所有观众的心，全都悄悄吊了起来。 乐曲当中隐约透露出来的那种不安，让他们完全没有办法逃脱，只能静静的等待。 …… 乐曲的变化来得迅猛而又突然，就像刚才的断电事故一样。 第十七小节刚一开始，舞台上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鼓手大张脚下和手上同时用力，大嗵和底鼓同时发出最强劲的嘶吼。在他身边，鼓机里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开始自动运行，战鼓在音响系统的扩声之下，也开始发出自己威严而又雄壮的声音。 与此同时，丹尼的双手按在了合成器的琴键上，女孩们手里的乐器也全都同步奏响。 咚、嗒。 咚咚、嗒。 音响系统发出整场演出开始以来最宏大的音量，这仿佛巨人脚步一般的声响，带着排山倒海一般的庞大气势，一步紧接着一步，步步踏入现场上千位观众的胸膛，再继续踏入他们的内心，直至最后踏入他们的脑海。 不止一声控制不住的惊叫从观众席里传来，几乎所有观众都被乐曲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撼到了。 如果说现场观众只是被乐曲庞大的气势震撼到了，那么摩根?菲什曼和比利?怀斯两人，就是被乐曲呈现出来的精巧而又宏大的构思给震撼住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震撼的现场音响效果虽然难得，但是只要慢慢揣摩细心调试，总还是能复原出来的。 但是这种化繁为简的乐曲构思，以及精巧复杂的配器编曲手法，那就绝对不是随便想想就能轻易做到的。 比如只有前16小节“钢琴”的铺垫完美无缺，才能让第17小节开始的变化显得真实可信，而乐曲在前后音量、气势上的强烈对比，更加深了这种变化的震撼程度。这种手法完全就是真正大师级的手法，无论作曲还是编曲。 不过摩根?菲什曼和比利?怀斯的研究刚开了个头，他们就后悔得直敲自己的脑袋。 节目单上写的明明白白，这是蓝天的作品，演出结束之后跟他一起探讨研究岂不是更好，何必在演出的时候想东想西白费那个功夫？就刚才稍微研究的这一下，乐曲已经继续向前推进了不少，他们已经错过了很多精彩的细节。 摩根?菲什曼和比利?怀斯赶紧集中精神，再次投入这首已经震撼了所有观众的乐曲当中。而到了这时，乐曲编织而成的恢宏场面已经完全铺开。 所有观众都能从乐曲当中清楚的得出结论，即将到来即将展开的，将是一场残酷的战争。 隆隆的战鼓声中，四把二胡与合成器模拟的弦乐群一起，奏响了战斗展开的序曲。 厮杀，一触即发。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战鼓隆隆的巨响忽然之间变得急促了起来，就像战场上已经嘀嘀吹响的冲锋号角。应和着战鼓的轰鸣，弦乐群的旋律也向着更急更高的方向伸展出去。 战斗，终于打响。 一瞬间，短兵相接，血肉横飞！ 蓦地，在越来越急的鼓声当中，竹笛突然吹响了一段悠扬而又凄婉的旋律，听上去似乎是伤感的哀叹，又似乎是圣洁的吟诵，仿佛竹笛正在为这场惨烈的大战默默地祈祷。 但是，丝毫也没有停歇的急促鼓声和快速行进的弦乐群，预示着这场战斗仍然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 谁也不能后退，宁死也不能放弃战斗！ 竹笛只能轻轻的吹奏着，反复吟唱着悠扬而又凄婉的旋律。 然而，合成器模拟的管乐群与合唱同时奏响，它们似乎是在回答竹笛，那么的坚定，那么的义无反顾。 它们高声唱道： 千里之外的群山深处 夜空染上了壮美的血色 从睡梦中醒来 我们挥剑投入战斗 为了吾王和王后 我们没有退路 死亡就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刀光剑影之间 我们充满了力量 我们是无怨无悔的勇士…… 勇士！ 的确是勇士啊！ 勇士们的脚步绝不后退，在战鼓与合唱的鞭策鼓励下，他们高举手中的利剑，呐喊着冲进了敌人的阵营。看见这一幕，竹笛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它吹奏的旋律变得高亢而又凄厉，似乎想要冲破这场战争浓密的乌云，让阳光透射?进来。 有人倒下了！ 很多人都倒在了战场上！ 勇士们的鲜血洒遍了战场的每一寸土地！ 竹笛的旋律也随之变得更加凄厉，宛如泣血的子规！ 但是更多的勇士踩着敌人的尸体，顶着刀山剑海，继续浴血向前！ 终于，战旗高高的飘扬起来，插上了敌营的阵地！ 战场依然弥漫的硝烟当中，鼓声蓦地一停，舞台上的灯光随之熄灭，两束追光再次照在了那个一身黑色的女孩身上。 女孩一脸严肃，双手轻挥，认真的再次奏响了开始那一段宁静而又祥和的旋律。 还是那样的简单。 还是那样的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