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天之争
从道则之中完全复生的这位至人睁开眼睛。 但映入眼帘的，便是完美的天道包围着自己。 “合道？！”他立刻惊呼出声，随即双手掐诀。 天垂象，圣人则之，天不以久远更其春冬，也就是说，天道很少改变自己的做法，他们对万物都是一视同仁的。 所以他有办法解决合道的问题。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 眼前完美的天道，做出了改变。 这让他顿时傻眼。 天道……做出了改变？ 闹呢！ 这是何等自私的天道啊！？ 这不符合常理啊！ 不过，再怎么惊讶也没用，因为仙天，本身就和昊天完全不同。 昊天不以久远更其春冬，不知多少一年如一日的平等对待众生，但仙天可不一样。 仙天的一切，都是为了自身。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神道特有的‘平等’吧。 平等的蔑视众生，万物皆要容纳于天中。 一切双标行为的背后，都有一条隐藏的唯一标准。 人不会双标，只是在面对不同的事情的时候，会做出不一样的抉择，仙天也是如此。 他唯一的标准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一切以自己为中心。 为此，他扼杀了自己世界内的文明，操纵他们作为自己的养料，让他们发挥自己的高级智能去研究出诸多的‘可能性’，然后吃掉他们。 仙天，就是一只暴食的吞噬文明之兽。 他在自己的体内培育一个又一个的文明，然后将他们吃掉，弥补自己的缺点。 这些文明普遍都是畸形的，就好像现在的凡间和真世一样，因为他们存在的意义本身就只是作为仙天的‘灵感’而存在而已。 这位三品至人，立刻领会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哪怕天道会改变自己，但总不可能坐以待毙，他还有很多手段，对方只是被动的吞噬，没有主动展露恶意，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不可能轻易吃掉他！ 下一刻，他的法相膨胀，手中也出现了自己的法宝。 和巫道不一样，人道是极其擅长使用法宝的。 他的法宝，是一块青色的竹简。 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或以治，或以乱。 太古时期，凡事书写律领，均以二尺四寸简，举其大数，谓之三尺。 手握此律，可以信天下。 此为天下所共，有一动摇，则人无以措手足。 换而言之，他手中这竹简，便是律法的化身。 他的法相将竹简展开，一个个文字从竹简之中飞出，订立在周围。 “奉至尊令，吾名邢官卿，大唐刑部侍郎，于此乃立刑名之制。”他潇洒一挥，飞出的文字好似星火洪流，冲刷而出，竟然将仙天的道则逼退！ “夫人，有生万物之最灵者也。然而爪牙不足供其欲，趋走不足避其害，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役物以为养，任智而不恃力者也，故不仁爱则不能群，不能群则不能胜物。人既群居，不能无喜怒交争之情，乃有刑罚轻重之理！” 然后，他继续念诵：“圣人因天讨而作五刑。大刑用甲兵，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次用钻凿；薄刑用鞭扑。” 随着他的话，他的一身长衫被甲兵覆盖，然后身后浮现斧钺，刀锯，钻凿，鞭扑。 是谓五刑。 刑者，王政所重。 然后，他举起手中的竹简，郑重其事的说道：“至尊言令，今吾为至尊掌刑，此地，吾掌刑罚。” 这话一说，一股沉重的意志降临！ 人皇！ 整个宇宙，整个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担任‘至尊’这个称呼。 他身为侍郎，职能掌刑，以自身的官位为引，在此刻呼唤至尊的力量，让人皇的目光投入此处！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唐土！ 此地的性质立刻改变，哪怕这里是仙天内部也是如此。 于是，就在这一个瞬间，浑浑噩噩的李启突然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三品大能，果然有两把刷子！ 李启再度抬头。 眼前是宏伟无比的三品法相，外加上正在改变性质的仙天。 李启顿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先前轮回了十亿次不止，仙天的性质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都是那样的完美。 而此刻……仙天却主动改变了性质。 为什么？ 李启一时不解，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当他看见三品大能身后那几乎无穷无尽的威能，以及自己身上被规矩束缚之感，顿时明白了仙天的反应。 人皇的目光投向了此处。 于是，仙天的性质被强迫改变了，仙天的内部已经成为了唐国的土地，而眼前那位三品至人正在唐国的土地之上，执行大刑。 背后五刑之具，每一件都具备李启无法理解的威能，似乎其本身就能戒律束缚万物， 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弼，辅，期，当也。叹其能以刑辅教，当于治体。 这五刑器具，本身就是用来治理国体的，此地已经是唐国之土，所以五刑驻扎五方，形成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墙！ 仙天若要侵入，便需要侵入唐国国土，越过人道之理的守护，甚至是直面人皇。 显然，仙天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需要准备一二，毕竟他需要面对的只是人皇外漏出来的一点点目光，而不是真正和人皇对战。 最多几秒钟，这国土就会被破开。 但在这几秒钟之内，李启已经苏醒，同时还目睹了仙天转变自己形态的那一幕。 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就是仙天的‘破绽’！ 完美之物，是不能转变的。 就好像天魔一样。 天魔自身可以化作一切事物，能够变化出现实世界一切事物的总和，故而称之为‘他化自在天魔’。 而现实世界的一切总和，就可以称之为‘完美’。 这也导致了天魔现在的困境。 作为千变万化自在之物，天魔达成了完美，可是……这也代表了他彻底失去了变化的能力，因为万物之物是不能变化的，一旦变化，就不再完美。 所以天魔千方百计的在寻找自己的破绽，寻找自己无法变化，无法理解的事物，这样他的变化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就能从这个尴尬的境地之中脱出。 而仙天，被逼迫做到转变性质，就是因为他不够完美。 他只是将自己不完美的地方藏起来了，而不是和天魔一样真正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在他转变的瞬间，就是他破绽显露的瞬间！ 真知道韵全开，所有感知拉到最大！ —————————— 说时迟，那时快，距离三品至人苏醒，也不过才几秒钟而已。 是的，从头到尾，不超过十秒。 旁边的瑶姬本来她是在孤军奋战的，而此刻，她也准确的认知到了这点。 瑶姬不知道回溯的存在，但她也立刻意识到，是李启做了什么。 她微微皱眉。 这个凡人…… 多管闲事。 但是，倒还真是逼出了对方的破绽，身上揣个三品出门是瑶姬没有想到的。 只是仙天的破绽已经在人皇的目光下显露。 既然如此……这个机会，她也不想放过。 瑶姬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本质膨胀而出。 她的本质，自然就是‘昊天’的一部分，作为昊天的女儿，她是直接由昊天从自己体内所诞生的最初之神。 只是，瑶姬很不喜欢这种说法，所以她选择隔绝昊天，衰弱而死，投入轮回。 轮回之后，化作灵草之精，再度复生，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变化。 她迷茫过，也认命过，但是人终究是会成长的，她最后还是理解了昊天，最后选择加入了巫神山，成为了一名天神一脉的祝人。 之所以选择这个道统，是因为她想要更深的，更多的理解自己的父亲，去沟通那位伟大的‘昊天’。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昊天，比如你为什么选择生下我？ 作为天生一品，昊天是不需要生育的，他也没有配偶，为何要生下瑶姬这个孩子？ 这次来仙天，她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所以打一开始，她就直接忽视了李启，自己前往了仙天的最上层。 通过仙天，或许能更加的了解昊天。 而现在，她突然发现…… 李启，或许能够察觉到答案？ 有意思。 而现在，就帮他拿到答案吧。 于是瑶姬袒露了自己的本质，任由体内的昊天道韵膨胀而出。 是的，瑶姬的真正的底蕴。 来自天庭之主，昊天上帝的道韵。 昊天者，混元之气，昊然广大，故谓之“昊天”也。 天道四时行，于是百物生，无非至教，无非至德，大德之敦化，莫过如此。 天体物不遗，犹仁体事无不在也。 天以太虚为体，而太和之絪缊充满焉，故无物不体之以为性命。 无一事之不有体，则无一物之可与天违也。 昊天，不言而信，充足于太虚而气无妄动，有其至常。 如果是‘仙天’的特性是至善，那么‘昊天’的特性即为至常。 无一物之可与天违，故而不言而信。 世间的一切，都在昊天体内。 未有天地之时，混沌状如鸡子，溟涬始牙，濛鸿滋萌，岁在摄提，后，元气肇始，昊天乃生，万物盛壮。 天无质，仰而瞻之。高远无极，眼瞀睛极，苍苍然也。 四时天之吏，日月天之使，星辰天之期，万物于天之下显化，借助‘天’的力量，膨胀的道韵，散发出一股平和，温柔的力量。 这就是‘天’的温柔。 给予了众生安宁，在所有文明的初始，给所有的世界提供了一个稳定的环境。 最初之神们，在昊天的带领下，将狂暴的混沌平息，然后他们开始铸造天地，修复混乱的天时。 星官们铸造了星辰，最初之神们化作了日月。 日月轮回，分别了昼夜。 星辰运转，揭示了节气。 于是，根据日月与星辰，天下最初的文明，有了稳定的四时节序，不必面对突然降临的暴乱元气，文明得以开始最初的耕耘。 哪怕是此时此刻，天下已经诞生了众多一品的现在，依然有不知道多少亿……不对，恐怕得用京来作为单位的世界，仍然依赖着昊天所铸造的秩序而活。 他们依然崇敬着昊天，或许还会用自己不知所谓的仪礼去对昊天表示感谢，这就是原始的‘祭祀’。 他们中的很多依然将昊天视作自己的父母，敬拜他，但也有很多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昊天的存在，只是享受着昊天给予的稳定环境。 昊天对这种敬拜毫无感觉，他一点都不在乎，不管敬拜与否，他都一如既往的抚育着所有的凡人，一如当初天地初开之际，照顾那些最初的文明一般。 这是天神对一切凡人的温柔。 天道至公，从无自私。 这就是仙天和昊天之间最大的区别。 另外一边的李启，则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同时感受到了两位一品天道的气息。 这些气息都很微小，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投入太多力量，仙天只是本能的吞噬合道，而昊天只有一缕道韵在此处而已。 但这样刚刚好，李启刚好能够同时处理两条信息。 正在转变姿态的仙天，以及亘古不变的昊天。 感受着这两道信息……李启揣摩着昊天道韵。 李启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 ‘天’的存在，还真是奇异 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天’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熟悉的一切都是最初之神们锻造的。 但是，大家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动作，就像一个极高深的魔术师，众目睽睽之下戏弄观众，你明知道他在变魔术，大家却无法识别他的手法，甚至看不到他的动作。 这就是仙天和昊天影响世间的方法吗？ 这么想着，这几秒钟过去了。 唐土，崩裂。 李启战栗了起来。 人皇的目光，再加上昊天的气息，真正引来的仙天的注意。 这位一品，不再是摸鱼状态，他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这边。 留给李启的时间不多了。 而在旁边，那位三品至人也察觉到了这点。 他苦笑一声，微微摇头叹息。 没救了。 一位一品的注视，他怕是走不掉了。 那……在那之前，先把旁边两位巫神山公子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