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八 欢喜债(四)
银川公主贵为公主,涉世未深,被保护的很好,长这么大,也只在苏阳手里栽过跟头。 当然了,在银川公主看来唐风和苏阳是两个人。 只有她讨厌的两个人坑过她。 她喜欢吃糖葫芦,出宫最开心的就是只要碰到想买就能买,在北漠,反倒没那么容易吃到。 银川公主一边吃一边逛街,虽然赶着去南临京都,但也没那么急,毕竟她逃婚是大事,北漠肯定会给她皇姐荆山公主送信。 万一她赶到南临,正好被她皇姐派人送回北漠上花轿,她能活活气死。 只要确保安全,晚些到也没事,接连赶了五六天的路,她也疲惫不堪,正好逛街去去倦怠。 她一边吃糖人一边东站西望,身后两男子鬼祟跟踪。 开始还小心翼翼,见银川公主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就胆大了起来。 有些人天生敏锐,有些人反应迟钝,他们跟踪的毫无疑问是个没有城府的,不然也不会买串糖葫芦直接付金子。 苏阳骑在马背上悠哉看着,他很佩服银川公主的爹娘,居然就敢放她出来,也不怕她有出无回? 要是他爹娘有银川公主爹娘心那么大,他以前的日子还不知道过的有多爽呢。 银川公主看过纸鸢后,要去别的小摊子上看胭脂水粉,刚走到半道上,就被人撞了一下。 她身娇体弱,被人一撞,差点没摔倒在地。 撞人的正是跟踪她的其中一男子,扶她的是另外一个。 她捂着胳膊和撞倒的人说“对不起”,另外一个说“谢谢”。 苏阳,“……。” 他抬手扶额。 真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啊。 一撞一扶的功夫,身上的包袱和银票都被人偷了个精光了,他还浑然不知的赔礼道谢。 不知道该夸他有礼貌呢还是说她太蠢了点儿? 不过银川公主反应还算快,毕竟包袱被人拿了,肩膀轻松了不少,走了两步就反应过来了。 “抓贼啊!” 银川公主的声音在大街上传开,盖过了叫卖的小摊贩。 然后闹街上上演了抓贼的一幕。 银川公主是女儿身,哪里跑的过那两男子? 跑了半条街就气喘吁吁的觉得嗓子在冒烟了。 可她所有的盘缠都在包袱里了,马车里只剩下几件换洗的衣服了,她连车马费都还没有付清啊。 不把钱拿回来,她怎么去南临都城啊? 没力气跑也得拼了命跑。 苏阳骑马看着,他是真服了。 就她这两条小短腿还想追上那两男子,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倒要看看他怎么把包袱拿回来。 刚这样想—— 啪的一声传来。 银川公主跑的太快,踩到地上的果皮往前一摔。 摔的是四仰八叉,不忍直视。 苏阳,“……。” 银川公主这一跤摔的实在不轻。 掌心都磨破了皮,疼的半晌没能爬起来。 最后还是一妇人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道,“公子,我劝你还是别追了。” 银川公主看着她,“可我的钱被他们抢了。” “我知道,”妇人回道。 “你若是没钱,他们就不会抢你了,他们两是这条街上的恶霸,不知道多少人遭过殃,现在只是损失点钱财,真追上去,只怕小命都危险。” 这就也是看银川公主穿戴不俗,这要是寻常人,人家就直接抢了,而不是抢了就跑。 银川公主咬紧唇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需要钱啊。 她知道宫外凶险,因为她的皇姐当年就是在宫外被人劫持的,所以北漠王不许她随意出宫玩,一年能有一两次还不知道她撒了多少娇才争取到的。 一路来南临,虽然累了点,但没有遇到凶险事,她还觉得自家父皇是因噎废食。 刚放下心防,就遭遇上了。 妇人把银川公主扶到一旁坐下。 银川公主抬头道谢,正好看到苏阳骑马走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尤其是银川公主,刚刚自己摔趴下的狼狈样子,他肯定看见了! 撇过脸去,银川公主揉胳膊肘。 苏阳骑马往前,前面桥下两男子正在分赃。 包袱里银票有两万两,还有几个大金锭子和东珠,两男子眼睛都光。 果然是只肥羊。 苏阳在桥上,脚踩着桥,笑道,“见者有份,分我一半。” 声音从脑门上传来,两男子猛然抬头就看到苏阳。 两人脸色一沉,冷冷一笑,“就凭你,也想和我们兄弟分一杯羹?!” 啪嗒。 苏阳打开玉扇,潇洒不羁的扇着。 “我放过那只肥羊,不是为了便宜你们两的,”苏阳道。 青云山祖训—— 不抢老弱病残。 虽然赵值不老、不病、不残,可一个弱字那是扣在他脑门上扣都扣不下来。 这样的人,他下手,他良心过不去啊。 所以把人吊起来,他就走了。 但凡银川公主厉害一分,她早身无分文了。 他放过的肥羊,最后便宜了两个地痞流氓,苏阳岂能容忍? 何况就算两地痞抢的不是银川公主,他也会出手教训他们。 两男子握拳就朝苏阳打过来,苏阳一手握住他的拳头,轻轻一扭,杀猪般的声音就传开了。 听到声音的都过来看热闹,见苏阳收拾恶霸,那是拍手称快啊。 不费什么气力,两恶霸就被打的鼻青脸肿了。 不但刚前的包袱和荷包没能保住,身上的钱都被苏阳打劫了。 揍他们两个都谈不上活动筋骨,苏阳把包袱一背,就骑马走了。 包袱里有什么东西,他也没看。 骑在马背上,苏阳在郁闷这包袱要不要给人送回去。 他好心好意把床让给他睡,居然敢给他一巴掌,没打他个半死就够宽厚了,还帮他,这说不过去啊。 他没这么好说话。 苏阳骑在马背上,晃晃荡荡的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银川公主捂着胳膊进了一间当铺。 身上没钱,没安全感。 而且她掌心受伤得敷药,得去看大夫。 银川公主把随身携带的玉佩当了一百两银子。 只是刚从当铺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姑娘在卖身葬父。 这事她听说过,还从来没见过,便站在一旁看着。 然后—— 刚当到手的一百两,登时去了一半。 人家一比她还小一两岁的姑娘哭的肝肠寸断,她实在于心不忍。 不给人家钱,人家就要被卖到勾栏里去了。 虽然她不知道勾栏是什么地方,但一听就不是好去处。 剩下五十两,省着点花,应该能到京都。 那姑娘对银川公主是千恩万谢,要以身相许,银川公主赶紧跑了。 苏阳是打算把包袱扔给她的,还没扔出去,银川公主就挤进人堆里看热闹。 没钱到需要当玉佩的地步还拿一半出来救人,品性还不错。 苏阳对银川公主有了三分好感。 只是这好感持续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就没了。 银川公主给人钱还不让人以身相许,这一幕被人赞同,也让人起了算计之心。 这不往前走了没一会儿,一老者在她跟前晕了过去,与老者一起的还有个七岁大的孩子。 银川公主见人晕倒了,赶紧问怎么了,那孩子就直接给银川公主跪下了,求银川公主救救他爷爷。 银川公主不会医术哪会救人啊,可她架不住人家一个孩子哭的肝肠寸断,他只有爷爷和他相依为命了,要是爷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在这世上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银川公主的软心肠,最后五十两也没能保住。 苏阳看着手里的包袱,他决定不还了。 这就是一个败家子啊。 没钱了还不长心眼。 然后他就看着银川公主进了另外一间当铺。 她身上除了玉佩之外,还有头上的簪子能当钱。 簪子是她的心头好,是她父皇亲手雕刻了送给她的,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不会典当。 不过当铺也说了,她典当之物在规定期限内都能赎回来。 等见了皇姐,她就把簪子赎回来就是了。 这支簪子在银川公主心底那是无价之宝,可在人家当铺还真不值钱。 簪子是紫檀木的,雕刻的也没多精美,这样的簪子没人会买。 当铺最多给十个铜板。 这价格当真把银川公主给惊呆了,“怎么就只值十个铜板?” “不然你以为能值多少?”当铺小伙计有点不快。 “怎么也值一千两吧?”银川公主道。 她父皇的字画,哪怕再丑都值这个价。 亲手雕刻的木簪,更珍贵。 可惜,当铺的小伙计不知这木簪的来历,十个铜板他还嫌贵了,怕被掌柜的骂。 他琢磨怎么反口,结果人家开口要一千两,小伙计指着自己道,“你看我像傻子吗?” 银川公主蹙眉。 她不说话,当铺小伙计怒道,“知道我不傻,还敢狮子大开口,还不走?!” “是想我叫人把你打出去吗?!” 一只破木簪子也敢开口要一千两? 当他们当铺东家人傻钱多呢?! 银川公主被小伙计推出当铺,她身上就这一件贵重之物了,她总不能把身上的衣裳给当掉吧。 举目四望。 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她摸着饿瘪的肚子往前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苏阳嘴角狂抽不止。 他从包袱里摸出一锭金子扔在她跟前。 银川公主看到了金子,眼前一亮,赶紧弯腰捡起来。 缺钱了就捡到钱了,没有比这个更好了。 只是走了两步后,她又停下了。 心里感觉怪怪的,不舒服。 她攥着金子,往回走了两步,把金子哪儿捡的扔回哪儿去。 “谁的金子掉了?”她四下张望道。 “我的。” “是我的金子掉了。” 一旁的妇人听到这话,当即转了身。 她一边摸怀里,一边弯腰把金子捡起来,感激道,“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就赶紧走了。 苏阳,“……。” 还能说什么呢? 那是他自己的钱啊。 虽然钱都长一个样,可…… 苏阳叹息一声。 算了。 路不拾遗也是青云山的美德。 他刚刚应该把金子砸他脑门上才对。 不管他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有本事让自己身无分文,应该能弄到钱花,总不至于饿死在外面。 他肚子饿了,先去吃饭了。 苏阳背着包袱上了酒楼,叫了一桌子菜,外加一坛女儿红。 等他把饭菜消灭的七七八八,打着饱嗝从酒楼出来,准备继续前行,就看到银川公主在街上晃荡。 她站在一卖包子的小摊子前面,咽口水道,“我……能赊两个肉包子吗?” 老板娘笑了,“我看公子通身贵气,不至于赊账吧?” “我钱被人抢了,”银川公主红着脸道。 “是吗?”老板娘笑了一声。 银川公主见她笑,眉头蹙紧。 她都这样了。 这老板娘就算不同情她,也用不着笑这么一声吧? 她刚要开口,老板娘先道,“说钱被抢了来赊包子的不少,可还真没有公子穿的这么华贵的。” “我这是小本买卖,挣不了几个钱,公子还是去别家赊账吧。” 银川公主一听就知道人家怕她赖账不还。 她堂堂北漠银川公主怎么会不还两个肉包子钱呢? 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沦落到要赊包子,银川公主就狠狠的问候苏阳了。 要不是他,她何至于逃婚?! 苏阳鼻子一痒,一个喷嚏打了。 他揉着鼻子看银川公主摸着肚子往前。 苏阳脑门上黑线成摞的往下掉—— 这怕不是要一路要饭去南临都城吧? 苏阳,“……。” 反正他也不急着去南临京都,他还没见过这么弱的人,他决定看看人家怎么度过难关再走。 还有这包袱—— 弱到这种程度,这包袱拿着都不安。 一个男人弱到这种程度,他是怎么有脸出门的啊? 安安静静的在家撞墙不好吗? 刚刚赊馒头碰了壁,银川公主再放不下身段去找另外一家试了。 没钱没力气的她去衙门报案,希望官府帮她把丢掉的包袱追回来。 父母官嘛。 就是给人伸冤做主的。 然后—— 银川公主就身陷牢狱了。 银川公主,“……。” 她连县令大人都没见着,只说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人抢走了包袱,师爷就让衙差把她抓了。 不巧,抢她包袱的两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师爷的小舅子。 他那小舅子是家中独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师爷夫人得知消息就匆匆回了娘家,还让师爷务必把人抓住,给她弟弟报仇。 师爷正不知从何处下手呢,丢包袱的就找上门来了。 那抢走包袱的人定是和他一伙的。 就算不是,也肯定知道那人是谁。 抓起来,一审便知。 苏阳是看着银川公主进的衙门,见她半天没出来,翻墙进去一看,就知道她被抓了。 苏阳,“……。” 真的。 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这是走到哪儿倒霉到哪儿啊。 他潜去县衙大牢,要不是赶去的及时,人家要对银川公主用鞭子了,理由是她冒充皇亲国戚。 苏阳一把抓住狱卒手里的鞭子,直接把人掀翻了。 他从怀里掏出块令牌来,狱卒看了一眼,吓的跪倒在地。 这块令牌是赵诩给谢景宸的……仿照版。 苏阳记性不错,在沉香轩见到把玩过,决定来南临后,就画了图纸仿照了一块。 偷,当然也行。 只是他怕打草惊蛇。 他虽然是小舅子,可他爹是岳父,他爹一施压,姐夫绝对会把他卖个底朝天。 何况苏锦也不会允许他逃婚的。 令牌有没有无所谓,他不至于保不了自己,只是出门在外,有个令牌能便宜行事。 至于真假,难道他会给机会让人仔细看吗? 狱卒跪在地上瑟瑟抖。 刚刚人家说自己是皇亲国戚,他还不信。 转过脸,皇亲国戚的令牌就送来了。 冒犯皇亲国戚,便是县老爷也吃罪不起,何况他们这些小狱卒了。 狱卒一个劲的叫饶命。 苏阳没有理会他们,转身走了。 银川公主没想到来救她的会是苏阳。 从县衙大牢出去,她就看到苏阳的马,还有马背上栓着的包袱。 嗯。 在县衙大牢前,没人敢偷包袱。 银川公主知道自己的包袱被两男子抢走后,又被人给抢走了。 但她决计没想到那个人是苏阳。 苏阳取下包袱扔给了她。 银川公主声音干涉的道了声谢,然后把包袱打开检查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银票和锦袍都在,就是金子少了一锭。 她努力找,苏阳知道她在找什么道,“不用找了。” “包袱里少的那锭金子就是之前掉在你跟前的。” 银川公主,“……。” 眼睛倏然睁大,她望着苏阳,“你把金子扔给我做什么?” 问完,她反应过来道,“你是不是没打算把我的包袱还给我?” “还?”苏阳挑眉。 “我才救了你,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银川公主气弱,没再说话。 苏阳朝她伸手,“给我一万两。” 银川公主抱着包袱,警惕的看着苏阳。 苏阳眉头皱紧。 银川公主反倒不自在了。 人家要看上她的钱,就不用救她,还她包袱了。 可他要一万两做什么? 是救她的报酬吗? “给我一万两,我保你身强体壮的到都城,”苏阳道。 银川公主心头一松。 虽然苏阳把她吊了起来,但刚刚救了她,算是抵消了。 她就当花一万两请了个保镖护送她。 银川公主给了苏阳一万两。 苏阳接过揣入怀中。 他骑马往前,道,“跟上来。” 银川公主,“……。” “你骑马,我怎么办?”她追上去道。 “你给我叫辆马车。” 苏阳看着她,嫌弃道,“叫什么马车,跟在后面跑。” “作为男人,这么细皮嫩肉,连两个地痞都打不过,丢不丢人?” “赶紧跑,追不上你就自己去京都。” 说完,一夹马肚子跑远。 银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