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8 他来干吗?
“阿嚏、阿嚏、阿嚏……这是谁在背后咒骂本官呢!”船队北方七百里,洪涛正蹲在水边往一块木桩上写写画画,描来描去就三个字,白洋淀! 三天前从南宫县出发,三万新军押送着九百辆箱车,分成前中后三个集团绵延了数十里,浩浩荡荡冲进了莫州,在鄚镇渡过滹沱河之后驿道左边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沼泽。 枯黄的芦苇一眼望不到边,当地人称这里为烧车淀。传说是杨六郎当年镇守雄关时,用计谋把辽国兵马引到了沼泽地中点燃芦苇烧了个天昏地暗而得名。 但洪涛知道这都是传说故事,就算辽国将领是个脑残也不可能让骑兵进入这种人腿都很难行进的沼泽地。辽国军队打仗时候也不带那么多车,反倒是自己的新军箱车很多。 所以这个名字不吉利,必须改一改。叫啥呢?根据地图的标示此处在雄县以南,那里还真有一片水域,叫白洋淀。 起名字洪涛不擅长,剽窃一次一个准儿。既然它有名字何必再费脑子呢,唯一需要自己做的就是钉上根木桩子,然后写上三个字。 “大人,苗将军派快马来报,前军已经渡过南易水,正在白沟驿以南三十里的洼地集结。大姐在苗将军以东三十里也集结完毕,并派出侦骑封锁通往白沟的道路。”字体还没描完王十二凑了过来,先给养父披上了一件厚衣服,再汇报前方的军情。 “我们离霸州还有多远?”白洋淀这三个字写得好像不一般大,洋字有点小了,洪涛想在它外面再套上一圈,可惜还是没控制好笔法,又有点大了。 “不到二十里,这里原来叫做白洋……,比烧车淀好听多了。” 王十二拍马屁的本领离王二和王十差八条街,离宸娘差十二条,就算和一向以直爽著称的王大比也有不小的差距,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淀的简体字不认识就别提了,还非说。 “把木桩上的字刮掉再写一遍,记住,叫白洋淀,不许差一笔一划!老九,命令部队先渡过易水再扎营。” 写字一直是洪涛心中永远的痛,钢笔字不灵铅笔字也不灵,你说到了古代写写毛笔字吧,还尼玛不灵。 而且这玩意还不遗传,儿童团的孩子全都在许东来的教导下写得一手工工整整的毛笔字,就算最次的王大写出来也能让自己当红模子描。字不好洪涛不觉得脸红,但唯独自己不好就很不平衡了。 霸州,北宋在白沟河南岸建立的主要军镇之一,它与雄州城是一对儿卫兵,守卫着整个宋辽边境的东部。 别看河北路和辽国交界的长度有七百里,但能供大部队南下的道路只有两条,西边走定州-真定府,东边就是雄州和霸州之间。 霸州以东全是河流、湖泊、沼泽,被称作塘淀区,雄州以西则是绵延几十里的白洋淀,根本无路可走,只有雄州和霸州之间有一条还算平坦干爽的通道。 北宋朝廷不太放心,又在中间也建了一座军镇,称为保定军,它很可能就是后世的保定。 三座军镇相隔十多里,牢牢的锁住了南下的道路。除了这条路之外,往东往西遍地都是塘泊,很像后世的虾池和晒盐池,一片连着一片,好不容易有块土地还种满了榆树和柳树。 这种情景洪涛早就从情报里看过,但是文字无法描述出百分百的现实情景,当亲眼所见、身临其境时,感受全完不同。 现在洪涛算是彻底明白辽国骑兵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大规模南下,真是满足岁贡那点鸡毛蒜皮了?不可能,人的欲望是无限的,谁愿意待在北朝的冰天雪地里眼看着南国的繁华不动心? 是南下真的有难度,只要北宋禁军不自己退化,谁来了也别想轻易突破这一片水连着水、树挨着树的区域。 就算付出极大代价突破了,抬眼向南一望,靠!还是上百里宽的树林和水田,总共就那么一两条路能通行大队人马,结果又被宋军的寨堡、军镇堵了个严严实实,想过去依旧要用人命往上填。 论勇猛彪悍,是个北方游牧民族就比中原农耕民族强,可要是进入拼人口的状态,把所有游牧民族全加起来也拼不过中原农耕民族。 北宋历代君臣从无数次失败的经验教训中总结出来的办法管用不?确实很管用,不过它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 除了时间之外还需要付出海量的财力和物力,饶是玩了命发展贸易的北宋也被这套庞大的防御体系拖累得气若游丝,面临崩溃的边缘。 但除此之外别无它法,除非能让科技突飞猛进、让步兵可以对抗骑兵,比如现在的新军。可惜原本的历史上没有穿越者,也不可能有新军出现,文明最终还是被野蛮吞噬了。 “大人,有一队禁军正从霸州城方向过来,百人左右!”里霸州还有五里时新军停止了前进,开始结阵扎营。洪涛正站在箱车阵的瞭望台上环顾四周景色缅古论今,下面又传来了王十二的喊声。 “你带人过去告诉他们咱们是谁、要干嘛去,让他们乖乖回霸州城里别碍事,否则本官就要用圣旨斩人了。” 看来这孩子还是没长教训,刚要酝酿出来一首诗啥的又被他打断了。既然你这么愿意揽事儿,那就去应付禁军吧。 这个活儿以前都是由蒋二郎或者讹力命干的,真有点想他们和甘凉路啊。那片有山、有水、有沙漠的大草原可比这片沼泽地漂亮多了,也自由的多,天都高不少。 烦了就骑着马到山中狩猎,闲了还可以去河流中钓鱼,就算带着孩子们在草原上挑着水桶灌老鼠洞,也比豁了命的一门心思往敌人堆儿里钻强。 “大人,对方说是河北路安抚使章楶,刚刚从苗将军那边赶来,非要要面见大人……”不一会儿王十二又跑回来了,事情依旧没办利落。 “呦,他怎么来了……附近可有异样?”章楶算得上熟人,在大名府路相处了二年多关系不冷不热。 他升职的消息早就被王十传了过来,不在大名府坐镇调派军备物资跑到边境来做什么?此时洪涛浑身都是刺儿,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全炸起来。 “并无不妥,只有章大人独自在阵前,其余禁军皆在百步开外。”王十二摇了摇头,又看了看站在左近的特种兵,真没觉得一个文官能对养父构成什么威胁。 “去请章大人入营相见!”没威胁也得小心,假如这时候自己被人干翻了那得冤死。裴英那样的老头子一对一弄死自己毫无问题,谁敢保证章楶就没有家传绝技之类的功夫,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公不辞而别,让本官在此好等!”很快账外就传来了章楶的男低音,他不光长的帅,声音还特别有磁性,学习还好,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诜身负陛下重托,也是迫不得已,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还望老大人原谅。您这是要……”一听章楶对自己的称呼洪涛稍微安了点心,公、丈都是对有身份之人的尊称,轻易不会拿来敷衍。 既然人家对自己这么客气,相对的自己也得更友善一些,礼尚往来嘛,可章楶一露面洪涛又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居然顶盔贯甲还腰佩宝剑,一身英武之气,和自己这身迷彩服一比,就像正规军与民夫站在一起,难道是特意来让自己无地自容的? “朝中之事某有所耳闻,不提也罢。但对北朝用兵不是儿戏,需准备稳妥,从长计议才好。不瞒王公,本官来此是想请教出兵之法。” 章楶一反当漕司时的沉稳做派,就好像衣服真能改变一个人似的,连坐姿都带上了军伍之气,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 “……不知章大人此言何意?”洪涛有点听糊涂了,咱俩又不是很熟,上来就问如此机密之事合适吗? “王公莫怪,某知道新军骁勇善战,三千敌十万也不在话下。然北朝不比夏朝,析津府也不是凉州。此地不光有契丹骑兵还有幽州步卒,经营数十载,所建坚城不输于本朝,贸然孤军深入多有不妥。若是能迟疑数日,待三军路禁军准备停当再一起挥师北上胜算更大亦。” 章楶自打进门就没摆出河北路经略安抚使的派头,话里话外都是客客气气商量口吻,姿态不能说很低,至少是平等的,连权利之内的事情也拿出来征求意见,不是命令。 “不知这数日是多久?”洪涛觉得如果有禁军配合进攻也不见得是个坏事,别有有太紧密的联系各打各的,就算帮不上忙也能牵制不少辽国军队,不会拖自己后腿,这事儿有商量。 “呃……还需二旬。此事太过突然,马匹、粮草、民伕皆要安排。”这个问题挺尖锐,让章楶神色一滞。